人的秉性脾气千奇百怪,但大抵的规则是要遵守的。

    而规矩分为明规矩和暗规矩。

    明着的规矩,比如说律法。

    而暗规矩,比如说各种潜规则。

    权贵之间的争斗大多在手下之间的碰撞来完成。

    比如说那群泼皮,张八年就按照潜规则交给沈安处置。

    他以为这事儿就算是完了,以后沈安寻机让周行吃几次暗亏,丢几次脸完事。

    可他没想到的是,沈安压根就不认这个所谓的潜规则。

    “他们能动手,老子为何不能?难道他们得了陛下的特赦?”

    沈安愤怒的就像是一头狮子,咆哮着:“这些权贵都特么是蛀虫,是米虫,趴在大宋的身上吸血,人人都怕他们,可老子不怕!”

    他的眼珠子都红了,怒吼道:“今日老子就想告诉那些狗屁的权贵,谁特么敢弄老子,那就最好弄死。弄不死……老子就弄死他!”

    张八年悚然而惊。

    他看着咆哮的沈安,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他。

    按照他的理解,沈安现在已经在上升的通道里快步行走,此时最该做的就是融合进来。

    “你该和那些权贵融合,和那些高官融合……这是每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共有的想法,并遵照而行。你为了什么?”

    张八年真的不理解沈安的所作所为。

    “你这是在自寻麻烦,那些权贵会成为你的对手,会在以后给你使绊子,你不怕吗?”

    沈安昂首看着前方,冷冷的道:“那些权贵就像是蛆虫,还食腐。融合?某会忍不住恶心。至于下绊子,沈某走的是正道,阳光大道,那些阴私手段在阳光下将会无所遁形,若是有,那便来,千万别客气……因为沈某的反击将会让他们胆寒。”

    “啊……”

    惨叫的周行为这话做出了最佳备注。

    沈安微微颔首,说道:“此事沈某做了,并未后悔,官家若是怪罪,沈某愿意承担。”

    他回身道:“我们走。”

    他毫不犹豫的从周行的身边走过,周行的惨叫暂停了一瞬,害怕的手脚并用的往边上爬。

    这就是沈某的反击,可凌厉吗?

    沈安打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远去,也带走了大部分光线。

    周行喘息道:“张都知,老夫……求官家做主……啊……”

    骨折的痛苦真的很煎熬,周行又是身娇体贵之辈,所以惨叫声格外的渗人。

    张八年看了他的小腿一眼,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周行的小腿腿骨变形的几乎成了九十度,在没有钢钉钢板定位辅助的情况下,周行的后半辈子铁定是要和拐杖为伴了。

    他回身往外走,看着前方的幽暗,说道:“沈安才立功……开国子不够酬功……”

    这声音低微,只有他自己听到。

    边上的女人还在唱着:“……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就在这歌声中,周行挣扎着喊道:“救命……”

    他带来的人都躺下了,此刻他必须要自救,否则他的小腿估摸着就废掉了。

    “哟!这不是周公吗?”

    微光再现,那脚步声就像是战鼓,一声声敲打着周行的心脏。

    他眯眼看过去,就看到了几个蒙面人。

    这几个蒙面人的模样很是可笑,可他们眼中的狰狞却让人心惊。

    周行惶然道;“某是周行,你们要做什么?想作死吗?某在汴梁能呼风唤雨,能……”

    那些蒙面人背着手,此刻缓缓把手拿到身前,手中的木棍粗大,让周行想起了木驴刑罚。

    “你们要做什么?救命……救命啊!”

    几个蒙面人挥舞着大棍抽打着,等他们气喘吁吁,就像是刚那个啥一样的停住了时,周行的另一条腿也变成了废品。

    惨叫声中,一个蒙面人低声道:“沈安说打断三条腿,可现在他已经断了两条腿,第三条是什么?”

    一个蒙面人轻笑一声,说道:“中间那条……用脚踩……”

    说话间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伸手进了蒙面巾里摸了摸脸上的青肿,苦笑道:“咱们虽然逃过一劫,可沈安说了,若是不打断周行的三条腿,回头逃到天涯海角也要弄死咱们。”

    这几人就是那几个侥幸没被打断腿的泼皮,他们以为自己很幸运,可现在却麻爪了。

    “周行可是权贵,若是打断了他那条腿,怕是会发狂。”

    “谁知道是咱们弄的?”

    “不弄的话,回头那魔王会报复咱们,是弄周行还是被那魔王弄?”

    “当然是弄周行。”

    “那就动手吧。”

    几个蒙面人走过去,眼中流露出来的信息让周行不禁绝望了。

    “救命……”

    没人吭声。

    这里是暗娼聚居地,这些人深谙烦恼皆因强出头的道理,连墙头上都看不到人。

    两个泼皮控制住了周行的双臂,另一个泼皮高高抬腿……

    “不……”

    ……

    “最好是没藏讹庞谋逆成功,他是叛逆,西夏内部就会处处烽烟,多好啊!朕就想看到这些,但沈安又说李谅祚怕是不简单,还什么……和自己的表嫂偷情……那小子说的和真的似的,让朕笑了许久……”

    赵祯在吃卤猪耳朵。

    猪耳朵脆生,再来一口好酒,口腔里的味蕾就来个小爆炸,满足的不得了。

    曹皇后坐在边上给他斟酒,她左手挽着袖子,右手执壶,酒水倾倒出一条水线,发出汩汩的声音。

    她轻笑道:“李谅祚年幼呢!”

    “但他是正统。”

    赵祯拿起酒杯,缓缓道:“莫要小看了这个正统,朕当初举步维艰,那些臣子为何要出手相助?这便是正统。”

    大宋的母鸡会打鸣,也就是牝鸡司晨。最厉害的一个就是真宗的皇后刘娥。

    这位刘皇后堪称是武则天第二,手段了得,真宗一驾崩,大宋就落入了她的手中,几番出手,大局已然在握。

    那时候有人上书,建议刘娥行武后之事,也就是改朝换代。

    提这个建议的还不止一人。

    那时候的赵祯在干什么?

    他在瑟瑟发抖。

    幸而老赵家算是正统,刘娥思虑再三也没敢谋逆。但直至死之前,刘娥都紧紧的握着权柄,没给赵祯一丝机会。

    想起来真是让人惆怅愤怒啊!

    是这个女人让朕的生母湮灭不闻。

    是这个女人压着朕不得动弹。

    赵祯心中涌起一丝恨意,随即渐渐消散。

    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他能如何?难道要鞭尸?

    他看了曹皇后一眼,心中在想着这个女人的手段。

    她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刘娥?

    “正统?”

    还不知道自己身处危险之中的曹皇后笑道:“那就好,有这个正统在,那些乱臣贼子就不敢动手……”

    赵祯在盯着她的眼睛看,然后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他突然觉得一股恶心袭来,就放下酒杯,用力的拍打着胸口。

    曹皇后赶紧起身过来帮他拍背。

    “咳咳咳!”

    赵祯的面色潮红,喘息声中带着痰音。

    陈忠珩拿了温水来,赵祯喘息着道;“拿一丸药来。”

    曹皇后的眼中多了忧色,说道:“官家,那药……当年沈安不是说……”

    毒药两个字她终究没能说出来。

    赵祯接过一小颗淡红色的药丸,他的眸色复杂,进来的张八年见到后也是为之一怔。

    药丸进口,赵祯喘息了几下,说道:“调养罢了,无碍!”

    他抬头见了张八年,就问道:“可是有事?”

    张八年原先准备的言辞部作废,他斟酌了一下,“官家,背后悬赏一千贯的那人找到了……”

    “是谁?”

    赵祯缓缓抬头,气色的虚弱谁都看得到。

    官家渐渐老去了……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闪过这个念头,曹皇后的眼中更是多了哀伤之色。

    张八年说道:“是周行。”

    “是他?”

    赵祯面色微冷,说道:“吃饱撑的!申饬。”

    他还在想着和平解决此事,张八年冷冷的道:“官家,沈安动手了,周行被打断了一条腿。”

    他想起了沈安在那巷子里的狰狞以及那些咆哮,依旧不适应。

    他监控汴梁多年,从未见过这等肆无忌惮的年轻人,不,不只是肆无忌惮,简直就是疯狂。

    曹皇后惊呼道:“太大胆了,他竟然敢打断周行的腿,官家,明日会有麻烦,那些权贵不会轻饶了他。”

    众人都在震惊于沈安的大胆,赵祯定定的看着虚空,突然就笑了起来。

    笑声很轻微,但还是引得众人瞩目。

    这时候你还笑个啥?

    那沈安闯下大祸了啊!

    曹皇后想起他刚吃的药丸,不禁心急了,“快去叫了御医来!快去!”

    “叫什么御医?”

    赵祯停住了笑声,说道:“此事……等明日看……”

    他摆摆手,张八年等人告退。

    曹皇后觉得这个官家怕是脑子出了问题,“官家,要是闹起来……那些权贵去围攻沈家,那沈安又是个胆大的,哪怕有邙山军在手,可那一百人哪能敌得过权贵们的侍卫……”

    要是沈安被弄成残废,赵祯会发怒吧?

    她觉得应当会。

    赵祯留恋的看了那盘卤猪耳朵一眼,起身道:“等着看吧。朕不知那些权贵会如何……他们的祖辈都是功臣,许多还是武将世家……”

    他走了出去,曹皇后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夜空清朗,繁星点点。

    “天地至大,朕在此刻却觉得渺小……”

    这是一个渐渐在走向衰弱的帝王,此刻就是他最虚弱的时候,从身体到精神……

    “朕想看看那些权贵的举动,沈安问……卵子呢?朕想看看他们的卵子可还在……”

    官家竟然说出了这等粗俗的话?

    曹皇后目瞪口呆,却心中欢喜。

    她是武将世家出身,小时候记得家里的长辈就喜欢粗俗的叫骂,只是随着富贵的日子渐渐绵长,那些粗俗都没了,变成了温文尔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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