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其事的搬来一张凳子,坐到冒充贼人的人面前,又让典韦和陈到一左一右站在他身旁,施加压力。

    孙策很清楚要让他说实话,目前就只有一种办法,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你说你是贼人,那我问你,你抢这位姑娘的包袱做什么?”

    “当然是换钱”

    “换钱又做什么?”

    “换钱,做我想做的事”

    “那你可知这姑娘包袱里的是什么?”

    “这谁管那么多,抢了再说”

    问到这,孙策笑着缓了一下,转身对丫鬟问道“方便告诉我们包袱里装的是什么吗?”

    “是小姐喜欢吃的将军饼”

    将军饼?孙策一口老血差点喷出去,感情典韦为了这么几个东西,挨得皮开肉裂的

    压住气涌的肺腑,孙策转问贼人“你抢将军饼准备卖给谁?”

    很明显,陈到说的眼珠都凹下去的那个人,才有犯罪动机,定是看她买了吃食,饿得发慌,才做了抢劫的事。

    “我,我抢来,自己吃”

    “那你刚才又说要换钱”

    “我…我”说着说着就回头看向曹宏,惹得后者一阵怒视。

    “别看曹大人,他帮不了你,能帮你的人是我,再说说面粉的事,你知道面粉吧?”

    “啊,对,我给这黑大个撒了面粉,眼里”

    “我不是问这个,我想问你那儿来的面粉?”

    “偷…偷的”

    “什么时候?”孙策的问话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精炼。

    “就是,就是抢东西的前一晚”

    “抢东西那天中午你吃的什么?”

    “米…米饼”

    “你吃了东西,还抢吃的?”

    “我…我没吃饱”这时,贼人已经汗如雨下,不停的擦拭,不停的朝曹宏张望。

    但孙策根本不给他思索的时间“没吃饱?你根本是信口雌黄!说,那一千钱你给谁了?”

    “什么一千钱,我不知道,是曹大人给了他一千钱,没给我”

    “那给了你多少?”

    “给我…五千,没…没给”

    “没给?五千是怎么回事?”说到这,孙策已然阴笑起来

    “口…口误”

    “口误?抢东西的前一晚你到底在干什么?”

    “听…听曲”

    至此,孙策已经不用再问,相信在场的诸位都不是傻子,这种前后矛盾,破绽百出的回答,本身就有问题。

    对这种审讯模式,陶谦只觉得精彩绝伦,待孙策向他询问意见时,方站起身来,拍了拍孙策肩膀,又来到自称贼人的面前,拍了拍他肩膀“抢东西的前一晚,你到底是在偷面粉还是在听曲?”

    “偷…偷面粉”

    嘿?还死鸭子嘴硬,孙策被气笑起来“不见棺材不落泪,叔父,有一个最直接的办法,可以证明他不是前日我所见的人”

    “哦?你说”

    “为了冒充不被发现,他穿的也是当日贼人所穿的麻布衣服,但有一点他们忘了,窃贼在未正式定罪前,是不会被换上囚服,所以如果他是原来的贼人,在他身上至少能找到一丁点面粉的痕迹,若没有,便是来乔装无疑”

    在场众人一想确实如此,连忙让士卒检查,结果别说面粉,连一粒土尘都没有。

    “大胆刁民!说,你到底是受谁人指示,假扮贼人,意欲陷害他人,那贼人可是已遭你毒手?”

    事情这么快就水落石出,孙策厥功至伟,陈登赶紧打铁趁热,想将曹家进一步推入火坑。

    ‘嗯哼’

    随着曹宏一声干咳,被识破身份的人神情一滞,眼中流露出无限的眷恋,再跟着便是着了魔似的,一头撞向旁边的立柱。

    没有人想到他会做出这种决然之事,根本来不及反应,当场死亡,嘴角还留着黑血,额头上一片殷红,看来是早就安排好了后手。

    死无对证,曹家是不可能再借题发挥,同样也不可能再向其泼脏水。

    陶谦冷冷的面对一切,直到尸首让下人处理出去之后,才盯着曹宏缓缓开口“这件事,或许便到此结束?不过另有一事,正好大家都在,老夫已决议让宣高执掌泰山和琅琊两地,各位没有意见,就回吧”

    曹悌的事还没有结论,不过陶谦打算以此为码不再作追究,曹宏也知趣,和曹豹打了个眼神,才意味深长的看向孙策,随即拱手告辞。

    至于孙策,总之能要回典韦即可,对于曹宏的恶意直接忽略不计“谢叔父,若没有其它事,侄儿也当收拾收拾回青州”

    出得州牧府,孙策连忙对糜竺和陈登告谢“多谢两位大人相助”

    陈登笑答到“孙青州严重了,举手之劳而已,倒是我们正好借此打压了曹家,确实值得高兴”

    糜竺也附和道“其实州牧大人是早有敲打曹家的想法,我等不过是揣摩对了上意”

    “无论怎么样,还是谢谢两位”

    “哪里哪里,刚才听说大人今日便要回青州?东城事务办妥了吗?”

    “正是打算再去一趟,刘子扬在那边帮我看着”

    “刘子扬?!”陈登小小的意外,陶谦征辟过此人,袁术也邀请过,都被其拒之门外,心里当下有些发憷“恭喜孙青州又添一大才,某有一弟,唤应,粗识兵阵,略通武艺,大人若不嫌弃,可为鞍前马后”

    糜竺知道陈登已和孙策暗通,不想此刻竟当着他的面,毫不掩饰的说了出来。

    孙策则明白这是陈登怕之后没了他陈家的地位,故而打算让其弟先打好基础“元龙所虑我知道,不过好钢用早刀刃上,令弟的事暂时不急,只要商会正常运行,青州必有你陈家的一席之位,子仲也是”

    既然都把话敞明了,糜竺也不再矜持“将军,佳节将至,明日城内正好有一场诗集会,很多有名望的世家都会参加,将军才华斐然,何不去参加?它日再临徐州,也算有个面熟”汉朝,文人雅士圈层中盛行聊诗唱词,虽然比不得唐宋时期的文化高度,却是学者们相互交流的一个契机。

    除开春节期间以外,诗集会一般很少举办,它不像闹社火,庙会那么热闹,但很多才子佳人还是趋之若鹜。

    当然糜竺这说得就更直接,都已经在为孙策考虑接手徐州之后的事。

    翻年之后,徐州肯定会有麻烦上身,不光是和公孙瓒结盟,给曹操添乱的事,更重要的是陶谦让猪油蒙了心,杀人越货。

    孙策知道自己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基本上就是那些简单的五言绝句,想要来点高大上的什么将进酒,短歌行,或者满江红之类的,也就只会其中那流传千古的几句。

    然而糜竺说的很有道理,他应该参加这次诗集会,到时和曹操亦或刘备一比,自己就算熟人,这么一想便吩咐道“叔至,先带典大哥去找客栈落脚休息,我和公瑾去找医匠”

    “将军何必如此麻烦,下官已在府上打扫出几间干净屋子,便过来住吧,客栈毕竟是嘈杂之地”第一步以公谋私,糜竺成功,自然就要开始事实第二步,请君入瓮。

    “这…也好”思量再三,孙策到底不忍拒绝糜竺的好意。

    …“小姐,小姐,大公子把孙郎叫来家里了”

    “啊?孙郎…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别让人听着,要叫将军”

    孙策的到来很意外,当日还不知道自己无心的帮了他一个大忙,只是愤恨曹悌无法无天,连他糜家的便宜也要占“他怎么来家里了?”

    “听说是大公子邀请来参加明天的诗集会”

    “他要参加明天的诗集会?”

    “对呀,还以为今年又是无趣得紧,听说连郑玄大师都称赞他的文才”

    近年来,孙策逐渐成为了青徐地区女儿家的崇拜对象,年轻英俊又身居高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一年光媒婆就已经踩坏了别人家门槛。

    尤其是今日在堂间看到孙策,几句话就将贼人的真假分辨出来,当场便芳心暗许,此刻正单相思着,结果自己前脚刚进门,别人后脚就跟了过来,怎么不让人高兴。

    “走陪我去看看”汉朝的女子还是比较自由,虽已经有了三从的说法,但并不需要生人回避,更不用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个谬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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