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襄平城内的蛟龙军,虽然已经偃旗息鼓,调作修养,可甘宁却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此时此刻,他忽然无比怀念起临淄的宽敞,如果这里是临淄,太守府早就被其拿下,奈何襄平的街道窄小无比,别说想拉开阵势,就连人都站不开,最为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他公孙度竟然把辽河人工开凿出一条沟渠,围着太守府走了大半圈。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仅仅是为了满足他足不出户就可以钓鱼的爱好,也是在刚称辽东候之后,为彰显那虚无缥缈而又至高无上的威仪所为。

    翻了一个身,甘宁仔细听着门外劈啪作响的火把声,他预感到,明天将会是非常难熬的一天。

    正如他的猜测,隔天一大早,柴荣就在城下摆好了阵势,并吆喝劝降他“我主早已看穿你征东军的把戏,此刻正在回军路上,你已插翅难逃,何不开门早降,我定为你说上两句”

    甘宁听罢只想一口浓痰啐在城下那不知名的家伙脸上,什么叫早已看穿?

    如果早已看穿,自己还有命在城楼上跟他对目而视?

    “不用理他,城守府那边情况如何?”

    “早上廖化拆了一栋酒楼的柱子,正在赶制撞木,中午应该就能派上用场”

    “好,严密观察辽东军动向,如果公孙度真的到了,立即通知我”

    在剿灭新罗的时候,周瑜正好收到公孙度出兵幽州的消息,按脚程来算,等甘宁抵达襄平时,公孙度至少已经离开两日,也就是说给甘宁留下的时间只剩一天,到时候恐怕他就得全力应对攻城战了。

    可他对此并没有把握,一来这里是公孙度的老巢,只要公孙恭登高一呼,城内响应他的人必不在少数。

    二来,他不仅缺乏攻城器械,更缺乏守城器械,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他心里并没不踏实。

    可事情比甘宁想的更糟糕,公孙度一夜未睡,令全军疾行,在廖化把撞木运到太守府跟前时,甘宁也接到了公孙度大军抵达的消息。

    “这么快!?”

    他低估了家对正常人的重要性,不仅公孙度,连士兵也非常在意家人的安危,所以连夜奔袭的效果惊人。

    “甘将军,末将请令去迎敌!”

    “不,你留在这里,继续想办法突破太守府,只要能抓住公孙度的家小,我们就是安全的”

    甘宁果断让廖化留下,自己带着亲兵朝城墙而去。

    三千人,给廖化留了五百人,而后其余四门均散五百人,剩余五百放在城西作为后备。

    由于这一次公孙度势在必得,再加上十倍于敌的兵力,他没有选择围三缺一,只为避免夜长梦多。

    没有过多言语,公孙度一面指挥着士兵攻城,一面听着柴荣介绍现在的情况。

    “太守府在公孙恭的抵抗下,不知能坚守多久,征东军有三千人,素闻这支蛟龙军是水军,昨日尝试了一番攻城,对方显然不仅仅是水军这么简单”

    “三千人就能让我军疲于奔命,派人通知阳仪了吗?”

    阳仪是公孙度手中的水军将领,统有五千水军,一般情况下是在玄菟驻扎,主要用来抵御高句丽和三韩。

    不过,现在显然已经没有必要再待在那。

    “昨日宇文泰回高句丽的时候,末将就已经派出去了,相信过两日就能抵达辽水”

    公孙度嗯了一声,算作回答,他还真没在这个问题上作过多纠结,现在火烧眉毛的是如何打进城去,把自己那两个可爱的孙儿给搭救出来。

    “攻城!”

    下一刻,成千上万的辽东军便对昔日的家园,襄平城,发动了进攻,只不过也正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公孙度没有使用发石机这类会造成巨大损坏的攻城武器。

    不过在战斗经验丰富的蛟龙军面前,仅靠云梯根本争夺下襄平,这个时候,甘宁又突发感慨,还好襄平是座小城,需要防范的城墙并不算太宽。

    转瞬间,襄平就已经陷入了惨烈的城池争夺战,征东军由于是偷袭战,没有配备足够的弓箭,更不用说瓦罐弹这类特殊武器,而辽东军则出于对城池的考虑,没有投入攻城器械,故而双方的战争是最直接的肉搏战,拳拳到肉,刀刀见血。

    甘宁提着刀在城头四处奔走,身边与其配合着的是铃铛军,他们组成了一道坚毅的防线,但凡有辽东军士卒在城墙上冒头,就会被一阵绞杀,这让他想起了之前在太守府的遭遇,还真是天道有轮回。

    只是辽东军有充足的兵力优势,随着时间的流逝,没有轮换的蛟龙军已经呈现出疲态,后劲也越发无力起来,再观公孙度的辽东军,此刻刚好是公孙康的第三梯队衔接柳毅的第二梯队。

    “妈的,没完没了,让预备军替上来”

    此刻城西的压力实在太大,甘宁也没法再顾及吴班和苏飞那里,好在听声儿,那两处动静不是太大,至于城东,公孙度只是派人佯攻几次后,就没了声响。

    伴随着生力军的加入,城西的局势再次回到了战争初始的登城阶段。

    ‘噗’

    一名征东军士兵将朴刀砍向正在登城的辽东军,后者眼明手快,迅速闪避,可还是被砍中肩膀,朴刀应声而入。

    吃疼之下,辽东士卒用牙齿狠狠地咬稳了衔在口中的刀背,反手一抓右肩上的朴刀刀刃,向下一拉,反应不及的蛟龙军士兵跟着身子也向下一沉,随即前者毫不犹豫的用双手紧拽对方的手腕,而后不顾一切的从云梯上跳下去,五米多高的城墙,虽然摔不死人,可蛟龙军士兵是头向下的,当即便被开了瓢。

    类似这样的场景只是个例,却可以想象出,公孙度是如何在士兵面前诋毁征东军的,否则不可能足以让辽东军如此不顾生死。

    城下,作为第一梯队的柴荣此刻正在休息,见状不由赞道“士兵如此用命,不出三日,主公定能破城,手刃甘宁”

    “还得多亏柴将军的战前动员,此战你是首功,这里便交给你了,本侯下去休息休息”

    公孙度已经是年过半百的长者,昨日一夜未休息,连夜赶路,加之刚才又指挥调度将领攻城,此际身体却是有些受不住。

    “主公放心,今日不到日落,必不让甘宁消停”

    “嗯,上兵伐谋,这里毕竟是襄平,想办法调动一下城内百姓,虽然三日能下城,可不知恭儿又能坚持到何时”

    这个还真要怪公孙度自己,要不是他不怎么善于治理百姓,根本不用他提,只怕在甘宁刚入成的时候,百姓就开始闹事了,作为一方领主来说,他是失败的。

    至于公孙恭,在得知征东军弄来撞木之后,心里一凉到底,就太守府这小身板儿,哪里经得住撞木这种东西,别说大门,就是府院的围墙也受不住几下。

    “撞!”

    还真别说,廖化也是个人精,他猜到了府门后面可能堆满了杂物,轻易之间不可能得逞,所以随意选了一段院墙开撞。

    第一撞,院墙尘土飞扬。

    第二撞,出现了小小的凹陷。

    第三撞,凹陷扩大。

    第四撞,院墙应声而倒。

    “继续找其它地方撞!剩余人把缺口打开!”

    公孙恭知道这单薄的院墙是守不住的,却也没想到比他预想中的还要不牢靠。

    好在他见机不妙,已经退入后院,打算用府内蜿蜒的地形,能拖延几时是几时,同时心里默念着,希望父亲大人能尽快攻进来。

    城外,柴荣的攻势并没有如公孙恭所愿的那般急切,按步就章和稳扎稳打是他的用兵习惯,在没有大威力的攻城器械掩护下,无脑登城,那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消磨对手意志,拖垮对手精神,才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接过公孙度的指挥棒之后,张敞成为了第一梯队的主将,此刻正是他在负责攻城。

    战争已经持续了两个时辰,远处地平线上,一轮血色太阳即将要落下,天边的晚霞挥动着绚丽的纱巾,仿佛预示着明日也是个好天气。

    膜糊间,遍地的小草都镀上了一片金黄色,一支支翠绿色的狗尾草随风飘摇,这种景致,像童话一般精致,又像梦一样美丽。

    只是下一刻,一只穿着翻云鞋的大脚毫不留情的踩踏在上面,带着泥土和鲜血。

    大脚落下之后,却再也不曾挪动,往上一看,才发现这个将军模样的人正仰望着城池,一脸的凝重。

    “这下不好办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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