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赳赳老秦,共赴国难!”……号子声苍凉,在这一刻,村民缺胳膊少腿,更是多了一丝萧瑟与悲壮。看到这一幕,胡亥三人为之动容。“大秦有此国人,何愁不能大兴!”嬴恒正是年轻热血之时,受到感染高声,道。……胡亥默默摇头,无言以对。……里正老伯笑道:“陛下下罪己诏,诛杀奸臣赵高,更是击溃贼军,必能重铸大秦。”闻言,胡亥已经是热泪盈眶,默默拭去,哑声问道:“大秦帝国落得如此局面,陛下便是罪魁祸首,国人们不恨么?”族老叹息道:“大秦帝国存在,老秦人虽贫瘠,却也是有国之人。若是陛下战败,大秦亡国,一如当初山东六国,才是老秦人的悲哀!”“亡国之人,纵使他人贫贱之辈也能相欺。老秦人与关东各国有世仇,大秦帝国若亡,老秦人的下场又能好到那里去!”……胡亥没有想到,一介关中族老都有如此见识。深刻的清楚大秦帝国与老秦人一脉相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一时间,感慨万千!里正老伯微微一笑,道:“说这些做甚?今日有客至,乃村里喜事。老哥,上肉。”族老默默点点头,高声道:“吃肉——”“是!”……回答一声,青年走到篝火前,拿出一把短剑,极其利落地将烤野羊割成许多大小一样的肉块。村中女孩儿们将肉块分到每一个人的盘子里,再给每一个倒上一大碗米酒。肉块分定,族老站起,从腰间抽出一支木剑,肃然指划一圈,高声念诵起来:“二月仲春,天赐我肉,人各均等,合族兴盛——吃肉!”……一时间,村人们欢笑一声,各自抓起面前的肉块往嘴里送。看到这一幕,胡亥心头颇有些难受。从这一幕上,就可以看出,村中已经很久没有食肉了。若不是今日自己等人误打误撞来此,恐怕村里依旧不会食肉。一想到这里,胡亥心头默默立下一个誓言——朕要天下大秦子民人人有衣穿,朕要大秦子民人人有肉吃,朕大秦子民至关东如处秦中!……就在胡亥发下大宏愿之际,里正老伯和族老向胡亥三人一拱手,“客请——吃!”回过神来,胡亥也笑着拱手道:“多谢。吃!”在欢笑声中和村人们一起啃起了烤羊肉。……回到老里正家里,已经是三更将尽了。老里正家只有一座三开间的砖泥屋,交谈几句,胡亥一行人在侧边的茅草屋里和衣睡去。……第二天,胡亥一大早就醒来了。一番洗漱之后,提出了告辞:“里正老伯,昨夜多有打扰。今天色已明,后生要走了!”老里正挥手,道:“客不多留一些时日,在老夫家里住着便是!”胡亥向老里正深深一躬:“老伯,大秦帝国危如累卵,我等身为老秦人,岂能苟安一方。我决定走完临洮,便去咸阳参军入伍!”“为我大秦,尽一份力!”老里正肃然一躬:“客有志气,老夫静候佳音!”胡亥一拱手,转头朝着韩谈等人,道:“村人还没起,这个时候快走。”“是!”……太阳还没有爬上山巅,山沟里尚是蒙蒙发亮。胡亥一行人走出了沟口,直到老里正的身影再也看不见。这个时候,胡亥才放慢了脚步。胡亥之所以提前走,没有与村民告别。就是因为老秦人太热情,而他不愿看见依依惜别的场景。“陛下秦中大地,原本应该富庶无比,成为帝国粮仓。可是村中的情况,让人闻之揪心,见之落泪!”韩谈面色凝重,回看了一眼越来越远的村落。胡亥沉声,道:“此地绝不是特例,想必整个大秦帝国贫瘠之地,多不胜数。连绵不绝的战争,旷日持久的劳役。”“无数关中老秦人,都已经为大秦帝国殉葬。不管是北地军,还是南方军,最核心的人员,都是关中老秦人!”“父皇决策虽然英明,却也将繁华富庶的关中,变得荒凉破败。”说到这里,胡亥幽幽一叹:“大秦想要复兴,只怕远比孝公之时艰难。”嬴恒接口,道:“若不强民,若不富国,恐怕大秦帝国始终处于劣势!”胡亥一摆手:“朕只是惊讶于大秦国人之贫瘠,并不是说这一场天下之争,大秦会处于劣势!”嬴恒与韩谈大惊:“陛下,此话怎讲——!”胡亥皱着眉头,道:“天下之争,在于关东。只要大秦故土不失,函谷关在手,关中就可以稳如泰山。”“那怕是天下战乱纷飞,也不会波及关中故土,有的是时间休养生息。”“朕这一次出来,就是要看一看关中老秦人,对于帝国的态度,对于朕的态度。只要老秦人敢战,大秦就一定能胜。”……半个时辰的歇息之后,一行人整肃起行。胡亥走在半中间,心头有些想法。他清楚,刘季远在辽东,项羽在江东,而最先挑衅项羽的便是齐国。如此种种,都与大秦帝国无关。只要时机成熟,大秦新军编练完成。完全可以以战养战,夺地而食。……离开村落之后,胡亥带着韩谈与嬴恒,一行人翻过南山,更是深入陈仓道,对巴蜀汉中做了一番仔细踏勘。一晃月余,胡亥走出汉中之时,从南山中部的子午谷险道向西北,到达冀县。径直西向穿过渭水源头,又沿长城而行,遍访了整个陇西。五月初,正是农忙之时,胡亥方从狄道向西南而来,到达万里长城的起始地——临洮县(今岷县)。……“陛下,此际正是农忙之时。临洮县今年庄稼长势喜人,若是没有天灾,会是一个丰收的年头!”韩谈语气中有一丝喜意。站在山巅,胡亥不置可否。目光如炬,闪烁过一抹思念。这里不仅是万里长城的起始地,更是胡亥后世的故乡。……默然良久,胡亥幽幽一叹:“庄稼喜人,自然是甚好。韩谈在这儿立一块碑,从今以后,此山就叫二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