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乃是天朝上国,一向都是用恩义来让世人心悦诚服,更何况高句丽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归属于辽东郡,我们也是太守治下的大汉子民啊,这世上哪有官员杀自己治下百姓的道理。”拔奇见刘备松口,觉得事情似乎有转机,连忙把来时想好的话语说了出来,希望用这些话来打动刘备。

    刘备听他说得冠冕堂皇,不禁冷笑起来,指着拔奇问道“口口声声说高句丽人是大汉子民,那你给本官讲讲,高句丽人不声不响地偷袭辽东,妄图谋反,这是大汉子民应该做的事?”

    拔奇被刘备质问得愁眉苦脸,他稍加思索,觉得自己已经是在颠倒黑白了,那就索性破罐子破摔吧,便坦然说道“回禀太守,我们高句丽人是被蒙蔽的,我们也是受害者。”

    “如此胡言乱语倒也有趣,说下去。”

    “前些时日,一名辽东逃奴来到高句丽,说是辽东新来了一位太守,滥杀无辜无恶不作,非但老太守被逼死,甚至辽东本地士绅大多惨遭毒手,百姓同样苦不堪言,乃至于民乱四起。

    我高句丽从属于大汉辽东郡,辽东生乱,高句丽人自当全力相助,于是我王领兵前来,想要助辽东平乱。

    就在前两天,我们大王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于是准备撤军回去,没想到已经引起了贵军的误解,这才有了今天的一番争斗,误会,这一切都是误会。”

    “哦?逃奴?”这个消息如同重磅炸弹一般,瞬间引发了众人的怒火。

    非但刘备,堂内所有人都眯缝起眼睛,淡淡的杀意开始凝聚。

    居然有人从辽东逃到高句丽去,还能说动高句丽人派出大军来攻打辽东,这个人是怎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怎样逃出辽东的?

    刘备的心中涌起好几个疑问,同时他视线平移到旁边,冷冷盯着徐荣,他可是襄平城的护城官,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毫不知情?

    徐荣能够感受到刘备眼神中暗含的怒火,瞬间一身冷汗就湿透了内衣,但他毕竟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二十年,深深吸了一口气就让自己迅速平静了下来,开口对拔奇问道“这逃奴和你们有过多少来往,为什么你们大王只是听信一个逃奴的话,就带着几万人马前来辽东?”

    “那人是辽东大豪田韶的门客,之前随着商队,和我高句丽多有来往,所有的消息都是他告诉我们的。”拔奇似乎也感受到了众人的怒意,心中慌乱起来,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

    刘备双眼微闭,很快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理顺了田韶是辽东豪强的领头人,手上血债累累,被满门抄斩于闹市,然而他的一个门客成了漏网之鱼,非但潜伏了下来,并且看准机会逃出了襄平城,一路去往高句丽,同时谋划起反攻辽东的阴谋。

    今天过后,必须把辽东的政审工作摆上台面,认真地筛一筛,捡一捡,将潜伏在人民群众里面的敌特给筛除来碾碎。

    刘备心思转动个不停,突然他脑中灵光一动,看着拔奇笑了起来,“能知道这么多事,看来也不是普通人,老实说,你到底是谁?”

    “啊?在下是高句丽大王的近身侍卫,所以了解一些秘闻,之前来的时候已经向众位将军禀报过了。”拔奇心中一惊,直到自己露出了马脚,但他仍然强装镇定,企图蒙混过去。

    “他在说谎。”站在远处的太史慈扬声打断了拔奇的话。

    另一边赵云也是看着拔奇,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我军冲散高句丽人阵型之时,此人被几名护卫拖上大船率先逃了,他绝对不是个侍卫,应该是高句丽的王族成员。”

    这都行,你们唬我的吧?

    拔奇简直惊了,开战之前他就已经退到了两万大军的最后方,战局不利之时,也是早早就被强行拖着逃上了大船。

    战场之上有一万多人在厮杀,可以说是乱成了一团,自己根本都没看清这两个汉人将领,他们是如何盯住自己的?

    太史慈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拔奇,自傲地笑道“某家可是神箭手,练了十几年的眼力,根本不可能漏掉任何情况,不要想着蒙哄过关,回答我家太守的问题。”

    原来如此。

    拔奇忍不住笑了,他当了二十多年王子,这几天才突然被伯固委以重任,两场败仗带来的沮丧,饥饿和寒冷带来的压力,使得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如今被揭露身份,拔奇反而觉得一阵轻松。

    事到如今,他也豁出去了,索性长笑一声,站起身来向刘备躬身行礼,“诸位果然慧眼如炬,我乃高句丽大王伯固的长子,名叫拔奇,今日得见汉家英豪,幸甚至哉。”

    “哟,原来还是个王子,那前几日我们射死的那个,也是真的王子吗?”张焕一听就乐了,顿时想起前几天那个倒霉蛋。

    “那人是我胞弟伊意模,确实是真王子。”拔奇向张焕抱拳答道,脸上尽力做出沉重的神态,但他眉眼之间不由自主的笑意却是被众人看在眼里。

    刘备笑了笑,“既然阁下是个王子,那咱们就来谈谈怎么赎人的问题吧,一口价,每个活人一千钱,尸体处理费每人一千钱。”

    “我们没有——”拔奇还想撒谎,但他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刘备打断了。

    “别扯那些没用的,你们跟辽东豪强这么多年的生意往来,我的帐本上都有,说没钱,你是哄鬼呢吧。”

    “既然太守都知道,那小王也不敢隐瞒,我们确实有钱,但军中确实是没有携带,只有回到国内城之后才能筹集,不知太守是否信得过小王。”就这么一阵子工夫,拔奇的脸皮厚度也在飞速成长着,满嘴胡话还能满脸诚恳,换了一天前,他还真的做不出来。

    “行,那你就去岸边数人头吧,记得不要弄虚作假,我会派人盯着你的。”刘备点点头,又挥了挥手,示意拔奇出去。

    一旁的张焕和关羽刚要说话,却被刘备用眼神止住,只得看着拔奇满心喜悦地转身出了大堂。

    刘备又对赵云使了个眼色,赵云点了下脑袋就跟着拔奇走了出去。

    又过了片刻,估摸着二人已经走远,刘备这才微笑着看了看张焕,“你觉得我被那个什么王子骗了,是吧?”

    张焕点了点头,不过既然刘备挑明了,那就说明他也知道,拔奇这么痛快地答应下来赎金,其中肯定是有诈。

    刘备又伸手招呼众人坐下,刚才为了在拔奇面前树立刘备的威风,所以众将都是肃立在两旁,这会没有外人,众人便不再装腔作势,纷纷笑着坐了下来。

    “高句丽人的作风你们刚刚也看见了,满嘴胡话,用脚后跟想想都知道,他们肯定不会给咱们钱。可是吧,这人咱们还是得放,要不然堆积如山的尸体和那些病怏怏的俘虏怎么解决?他们要不要吃饭?这些事要是落在咱们头上,那才让人心烦呢。”刘备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解释自己的做法。

    如今天气变暖,尸体放几天就会腐烂,极其容易引起瘟疫,刘备可不希望自己在辽东辛苦了半年,最后被瘟疫搞得焦头烂额。

    张焕却有不同的意见,“咱们不是一直犯愁劳力不足吗,把那些高句丽人都送去挖煤开矿,不正好废物利用了吗。”

    喂喂,你一个古代人,就别说废物利用这种词语了好吗?刘备满脸蛋疼,心中疯狂吐槽。

    最近这帮家伙都被带偏了,动不动就把自己口中蹦出来的现代词汇融会贯通,幸好本太守还算有节操,要不然辽东得成什么样?

    “肯定不行。”没等刘备开口,关羽先出声反驳了“那些人一个个都有病,站都站不稳怎么给你干活?再说了,等他们恢复了元气,肯定会想着逃跑回长白山里,到那时万一搞出个暴乱来,岂不是更麻烦?我觉得太守的做法是对的,尽可能把这些影响到咱们开春生产的事给解决掉,咱们辽东的建设自然有汉人来做,不需要高句丽人。”

    “凭什么不需要,你知道开矿需要多少人手吗?”张焕眼睛瞪了起来,打仗他不行,听关羽的也就忍了,民事方面这个外行也想指手画脚,这他忍不了。

    眨眼之间,这两人就像是斗鸡一样互相怒视起来,刘备顿时觉得脑袋很痛,他咳嗽两声,用力敲了敲桌面,强行终止了这次会议,“行了,大家也都累了,回去歇息吧,好好歇上两天,等天晴了地也干了,咱们再商量接下来的事。”

    众人一哄而散,关羽和张焕一边走着一边还唠唠叨叨,估计他们出去之后还得争论上半天。

    “哎哎,子义你留一下。”刘备叫住正准备出门的太史慈,“回来也不看看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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