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守将是明白人,之前也见过荀攸几面,连忙分开人群将他解救出来,又命人给他洗去满头满脸的尘土,换了身干净衣裳,送入宫中觐见去了。

    进到未央宫中,皇帝和王允等人对这个出身于颍川荀氏,并在忠肝义胆王司徒之前就策划了刺杀董卓的计划并实施,只可惜功亏一篑,身陷囹圄还绝不向恶势力低头的黄门侍郎荀攸大加赞赏,并当即决定给他加官进爵。

    可是荀攸刚刚被人揍得鼻青脸肿,不但被人说成董卓余孽,还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漏阉竖,此时他看着众人同情的表情,只觉得无比屈辱,哪还有心情接受封赏,当即给拒绝了。

    “荀攸,不要不知好歹!”最近这段时日,王允的脾气越发暴躁了,平日里就连身边人少许的违逆都无法接受,此时见荀攸拒绝自己的好意,并且没有半点诚惶诚恐,感激涕零的模样,顿时勃然大怒,“陛下的好意你也要违背吗?”

    荀攸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无处不疼,眼圈更是隐隐有肿胀起来的感觉,上的疼痛加上心灵上的创伤,使得他也没了往日里温文儒雅的气度,毫不客气地顶撞了回去,“陛下都没说话,你一个录尚书事的司徒吼叫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是让你乱喊乱叫的?”

    “你”被一个后辈这样顶撞,王允哪里下的来台,当即拍案而起,可是正在这位老司徒想要呵斥荀攸的时候,却突然想起来对方的家世和名声。

    这个荀攸是颍川荀氏子弟,虽然不是神君荀淑的子孙血脉,可他的祖父荀昙曾任广陵太守、从祖父荀昱位至沛国相,并且与天下楷模李膺李元礼齐名,并称俊,都是正儿经的两千石高官。

    作为荀昙的孙子,荀攸本来就不是谁想折辱就能折辱的,再加上他是密谋刺董的壮士,在当前全民反董的大氛围下,更是要被人高看两眼,。

    要知道王司徒自己也是扛着讨董第一人的旗号,才能让那些服气的不服气的官员乖乖聚拢在自己周围,为了确保自己的地位,王允决定不跟这个无知小辈过多计较。

    “公达,你在牢狱之中受了苦头,如今又身受重伤,不如在家中歇息几日,等到伤愈之后再回来任职如何啊?”虽说不想过多计较,但恶心恶心对方,王允还是很乐意的,他这一番话和颜悦色,看似是长辈对晚辈的爱护,可是在场的官员听了之后,却是忍不住地偷笑起来。

    被无知氓首按在地下捣了几拳,最多是受些皮外伤,再加上鼻青脸肿不太好看而已,这就叫身受重伤?

    王司徒这是故意嘲笑荀攸呢吧。

    在一片窃窃私语和悄不可闻的憋笑声中,荀攸脸色变得复杂无比,之所以复杂,是因为他脸色青一块紫一块,再加上不知是淤血还是面色气得涨红,不知是瘀斑还是面色气得铁青,总之这张脸就像是绸缎铺一样,各种颜色什么都有。

    “多谢王司徒的关怀,如今董贼伏诛,众正盈朝,荀攸才疏学浅,也不该留在朝中滥竽充数了。”荀攸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眼睛似乎有继续肿胀的驱使,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颜面尽丧的地方,“黄门侍郎一职,还是交由贤人来担任吧。”

    “哎,贤侄,你这是做什么?”王允一本正经地说道“什么阉竖余孽,都是那些无知之人胡说,如今朝廷百废俱兴,正是用人之际,你怎么能轻易就撂挑子?”

    去的阉竖余孽!

    荀攸的双手在衣袖中紧握成拳,才忍住破口大骂的n,他紧紧抿着颤抖不已的嘴唇,强撑着做完士人应该做的告别礼节,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再也不想回到这个地方了,永远,永远都不想!

    见到荀攸负气离去,王允轻轻抚着颌下长须,讥诮地轻笑两声,便开始琢磨这个黄门侍郎应该给谁来当。

    黄门侍郎又称黄门郎,是秦朝才有的官职,名义上隶属尚书台,乃是皇帝近侍之臣,负责沟通宫廷内外,可传达诏令,可监督尚书事,是一个真正意义上位卑权重的差事。

    虽说宦官能当的那些官职里面也有黄门二字,比如说小黄门、黄门令、黄门署长、中黄门冗从仆射这些,说给一个外行人来听,黄门郎和黄门令,确实是没什么区别,可是他们这些当官的人才知道,黄门侍郎一向是由士人中的年轻才俊担任,跟宦官压根扯不上半点关系。

    这种职位,荀攸不当,有的是人挤破脑袋来抢着当。

    “王允性情暴烈,又无容人之量,日后必定生乱,长安不可久留。”出了未央宫后,荀攸用衣袖掩面,快步向自己那座已经被闲置了两个多月的居所走去,经过一路上的思索和判断,他果断决定,尽早离开长安,去往暂时还没什么战乱的荆州避难。

    如今天下的局势让人根本看不清楚,明哲保身,静观其变,才是最好的选择。

    又是几天后,一个不得不面对的现实,让长安城中的几位重臣再次召集相关的官员,一大群人坐在了一起。

    董卓死了,可他还有数万西凉铁骑驻扎在函谷关外,由他最信任也是最忠诚的部将们率领着,如今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那些人也应该知道长安这边发生的一切了。

    该怎样处置这些军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之前吕布劝老夫赦免那些将士,老夫也答应了,可是这几天呢,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王允似乎是有些苦恼地说着,“这些人跟随董卓受他差遣,本就是身不由己,最多是有错之人,而不是有罪之人。”

    “我等愚昧,还请司徒明言。”一名官员听得云里雾里,小心翼翼地出言询问起来。

    王允见众人都是不明所以,便继续说道“若是给这些人突然加上叛逆的罪名再特定赦免他们,恐怕会弄巧成拙,让他们猜疑恐惧,所以老夫觉得赦免他们无罪,不是什么上上之策。”

    众人互相看看,眼神中都带上了一丝恐惧。

    他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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