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荀谌率部抵达邺城。

    然而,出现在满心期待的袁绍面前的,却是一支失魂落魄的残兵败将,甚至连荀谌那张白皙俊朗的脸上,都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见到面前的一切,袁绍只感觉头晕目眩,若不是有人搀扶,便要一头栽倒在地了。

    郭图虽然没有受伤,但也蓬头垢面的像个乞丐,听得主公发问,不禁悲从心来,连哭带说地倾诉起这段时间遭遇的一切。

    自从得到整军西归的命令之后,荀谌便收拢部队,缓缓向邺城方向开进,在途径各城收拢粮草,安抚当地官员,一切都做的有条不紊。

    谁知道就在魏郡西北部的清渊和馆陶两城之间,经过一夜宿营,正准备继续进发之时,一支重装铁骑突然出现,对大梦初醒、毫无防备的冀州军展开了凶猛的突击。

    一番乱战之中,荀谌的掌旗官身亡,将旗跌落在地,幽州军齐声大呼荀谌已死,借此扰乱冀州军士气,为了重振阵型反击,荀谌不顾自身安危,毅然下令重新竖起将旗,结果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支冷箭,若不是他闪避得快,只怕早已被射穿了脑袋,成为一具尸体。

    “幽州军主力不是在邯郸蓄势待发吗,怎么会跑到数百里外去截杀友若?”看着荀谌脸上狰狞的创口,袁绍心中痛惜不已,气急败坏地吼叫起来,“他们又是怎么知道友若会引军前来魏郡的?”

    “回禀使君,那支重装骑兵,是、是文丑的部队。”说话的是淳于琼,此时此刻,面对袁绍的怒火,也只有他这个老朋友、老下级敢于站出来说话了。

    袁绍愣了片刻,突然吐出一口鲜血,然后仰天就倒。

    “主公!”

    “主公!”

    众人纷纷围上前去,连哭带喊地摇晃着袁绍的身体,经过一阵抢救,袁绍终于悠悠转醒,双目流泪,喃喃自语起来。

    “那是我的部队。”

    “贼子安敢如此……”

    邺城这边哭声震天,而在数百里外的清河国,文丑率领的重装铁骑已经顺势接管了清渊城,然后向北进发,一路开往毫不设防的清河国。

    与此同时,高览和鞠义率领的部队也从广宗城渡过清河,进到清河境内,在郭嘉原本的计划之中,他们才是第一波截杀的主力,只可惜遇见漳水暴涨,耽搁了两天时间,这才没有抓到荀谌的主力部队。

    清河国境内势力本就因为荀谌突然离开而变得惊惶不安,面对气势汹汹的幽州军,这些最擅长在乱世中保全自己的家伙们再次展现出墙头草的特质,还没等大军压境,就早早地敲锣打鼓,带着猪羊牲畜迎出了好几十里地。

    时间进到九月,整个清河国兵不血刃地落入刘备手中,放眼太行山以东、黄河以北的广袤地界,仍然不在他管辖范围之内的,就只剩下了孤零零的魏郡。

    韩州,汉城。

    金秋九月,正值农忙之时,但令人诧异的是,农田中金灿灿的稻穗随风摇曳,本应是熙熙攘攘、人声嘈杂的田间地头,却见不到几个人影。

    不远处的农庄之中,几位须发皆白的老汉围坐在枝叶繁茂的大树下乘凉,可是他们闲聊的话题,却跟即将到来的秋收没有半点关系。

    “听说这一次来韩州的船是最新下水的,足足有五十丈长、二十丈宽,我的老天爷,这该能装下多少人?”一名老者手中摇着大蒲扇,满脸向往地说道。

    “不对不对,我听里正说的是七十丈长,三十丈宽,桅杆高耸入云,那船帆比整个晒谷场都大。”另一名老者把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

    转眼之间,又有几人加入争论的战团,为了新船的尺寸争执不休。

    “你们都半截入土的岁数了,还相信那些乳臭未干的小子们胡说八道?”一名老者始终高傲地看着其他同伴争辩,直到大家都吵得口干舌燥了,他才冷笑两声道“俺儿有个好友是官府里当差的,人家说了,这艘船的尺寸是二百丈长,一百丈宽,船上能跑马绕圈,储藏的粮食足够一万人吃上半年。”

    “吴老二又在胡吹一气!”众人齐齐鄙视过来,不屑的眼神几乎要让这名最后开口的老者落荒而逃。

    二百丈是什么概念,吹牛也要有个底线好不好?

    此时此刻,汉城西面二十里的港口之中,一条通体黝黑,形态修长,同时拥有巨大船帆和两个巨大木轮的巨舰正静静停泊在碧蓝的海水中,水手们忙忙碌碌地奔走在甲板的每一个角落,尽情享受着来自岸边的崇拜目光。

    这正是凝聚了辽东造船业全部心血,被刘备亲自命名的汉家艨艟——天鲲号。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码头,如今已经被密密麻麻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每个人都奋力向前,希望亲眼目睹这前所未见的奇观。

    “不要挤,都不要挤,前排的看一看就行了,不要总是占着好位置,让后面的人也——”十几艘小艇游弋在码头和巨舰之间的清浅海水里,船上的官差举着薄木板和牛皮蒙成的简易喇叭,声嘶力竭地维持着秩序,但他们的声音根本敌不过岸上百姓,人群越发拥挤了。

    “噗通——”

    “噗通——”

    终于,有些人抵挡不住来自身后的巨大压力,失足跌入海中,官差们连忙骂骂咧咧地划着小艇前去搭救,岸上的人们则是哄笑不已。

    “这样下去怕是要出事啊。”看着岸边越发混乱的情形,站立在天鲲号最顶层甲板上的王烈忧心忡忡地说道,在他身边,韩州都督张焕的面色也越发凝重起来。

    “原本想着用这艘巨舰来提振民心的,如今看来是我失算了。”张焕牙关紧咬,恨恨地说道。

    这时候天鲲号的船长苏飞也意识到不对劲,快步登上船顶,对张焕王烈二人抱拳说道“都督,民众越来越多,恐怕会自相踩踏,我们必须即刻起锚离开。”

    “都听苏校尉的。”张焕点点头,同意了苏飞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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