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对面的南橘和苏亦丞丝毫没有看见斛律三椽,两人沏了壶茶,开始攀谈起来。

    南橘将沸水注入三财杯中,姿势是标准的凤凰三点头,随后抬头说道“开始讲你的故事吧。”

    北淮接过南橘替过来的杯皿,小酌一口,是上好的庐山云雾,茶味浓厚。

    “不知道你为什么对她感兴趣,我只能说,她对你不会造成威胁,她已经死了。”他面色不惊地说道。

    南橘有些惊异“什么?死了?怎么回事?能不能从头说说。”她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脸上只余苦笑“也许感情这回事就是莫名其妙。你读过崔护的《题都护南庄》吧,感觉好像他写的就是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上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浣衣女。

    那日我叩响那道厚重的木门,那是我们的初逢。说一句说烂了的话,如若可以再来一次,我就算渴得口干舌燥,我也绝对不会推开那道门。”

    “所以你们初见,只是因为你讨杯水喝?”

    “的确是这样。以前我还不相信一见钟情,那太过虚假。但是她的出现,让我无法反驳。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她着一身布衣,在我眼里是那么朴素好看。她给我端的一杯水,我觉得比这云雾还要甘甜。现在回想起那幕,感觉世界都是那么安静祥和,我就想一辈子就老死在那个小院的四方天里。”

    “后来我经常去她浣衣的那条河边,装做路过。我又出钱请附近的很多户人家,专门找她收拾衣物。

    不记得是第几次去那条没有名字的小河,她直接将我拦下来,也没有多话。

    她说‘谢谢你的好意,给我那杯水的人情已经还清了,没必要这么麻烦。’我那时候看着那双眼睛居然愣住了,她看我没反应,便离开了。

    回去之后我还开心了很久,最起码人家记得我吧。

    我还记得是一年秋天,我站在她家的葡萄藤下。我担心她不给我开门,于是直接翻了进去。那是我头一次亲自摘葡萄,塞了满怀,准备下去的时候,她看见葡萄藤上的我,竟尖叫一声。我吓得慌神,直接摔下来。

    我当时练疼都顾不上,咧嘴对她笑道‘你看我摘了很多葡萄呢?’她站在那里,突然一下就开始哭,我手足无措,真的不知道做什么。于是取出怀中的一粒葡萄,在衣袖上擦了擦,替给她。

    然后她就笑了。那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狼狈的笑,还挂着泪痕呢,还笑得那么开心。”

    南橘听着,不知心里是什么心情。看见平常疯癫的苏亦丞眼角都噙出泪来,真的好想抱着他哭一哭。

    “我们没有什么很浪漫到难以忘怀的事,也没有恋人之间的小惊喜。我却一直记得,她冬日在那么冷的河水里洗衣,那单薄的身影,和红肿到裂开的手。即使我可以供她衣食无忧,可她好像根本没有感觉。”

    “直到最后,我家里发现了她,门第之见谁家难免?于是纷纷反对。

    我一气之下,我带她离开了京城。可是我发现我根本离开家我生存不下去,脾气也越发差起来,她也不爱说话,整天留我一个人闷在家里。再说,我再怎么不济,也不可能靠一个女人养活。

    于是我寄信回家,特意透露些我的地址,果真他们就送了些钱过来。当然随之而来的,是更重的压力。

    有一天,她突然跟我说,她很烦我,像我这种寄生虫,真是无可救药,她想回家了。于是那么决绝地离开了我。

    那时的我想不通,她是看出了我的难处啊。我非但没有阻拦,还催促她离开。她是第一个把背影留给我的女人,也是这样被我送上了绝路吧。”

    南橘没怎么听懂,插嘴问道“为什么?”

    “她回乡的半个月染上了风寒,我没在她身边,她也没很注意,每天照样去河边,于是身体就这样垮了。”

    南橘想了想,说“其实风寒还是其次,重要的是心累吧。”

    苏亦丞苦笑了下,说道“也许吧。但是在她离开之后,我分不清自己的感情,而且心气高傲,觉得可能只是不甘心。我利用许多人去逃避这段往事,可时间过得越久,我就把她记得越清晰。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错过的,是我承受不起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南橘,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懂。”

    “没有谁是可以免去悲伤的。你现在还耿耿于怀这件事吗?”

    “她真的很厉害了,最起码她用这种方式,永远留在我心里。可是真的太痛苦了,我发疯了都想忘了她。”

    “苏亦丞,你错了,你怎么可以忘了呢?人都已经不在了,就只能在别人的记忆里存活了。你啊,要做的,应该是放下。”

    那有谈何容易?

    也许每个笑脸背后都有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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