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间,耿叔赶了回来,他径直到了病房,仔细询问了李天畴一些细节,实际上,事情的经过只有短短一两分钟,并没有太多内容可讲,更多的是李天畴的内心的感觉。

    耿叔并没有想象中的吃惊或是愤怒,只是略一思考,拍了拍李天畴的肩膀道,“他们的目标并不是你。”然后便转身出门了。

    下午的时候,大家更忙了,除了病房,外边很多地方都在打包装箱,听上去楼道里面乱糟糟的。小宋一个姑娘家的反而没什么体力活要干,跑到耿叔那里软磨硬泡一番,喜滋滋的下楼,扶着李天畴出门到院子里透风。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气温不是很高,偶尔还有微风拂过,真是难得的好天气。出了病房走廊,眼前是一个不大、却布置的十分精致的小院,两边回廊将小院环绕,几丛翠竹给人一种闲情雅致的美感。站在院中央,抬头仰望一方蓝天,李天畴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说不出的畅快。

    看不出耿叔还有这样的心境,将地下医院弄得跟疗养院似的,李天畴啧啧称奇。从小宋嘴里得知,住在这里的病人一般不给走出病房,尤其是外界来的,基本是治过就抬走,根本不可能有休养的时间。而且病人之间也是互相隔离,大家一块儿治病,谁也见不着谁。这小院实际上很少有外人踏足。

    像李天畴这样有靓女陪伴,还能在小院中悠哉悠哉的,真是特例,一方面是耿叔特许,并没有拿李天畴当外人,另一方面也是小宋争取的结果。

    “没看到有什么医生啊。”李天畴路过走廊时,看见清一色的灰制服的小伙子在打包,并没有什么斯文模样的人,甚至连向东、文辉等人都不在。

    “嘻嘻,那些人都是耿叔的宝贝,昨天就搬走啦,只留下来一个照顾祁宝柱,顺带指挥搬家,而且除了你们几个,这里有段日子没收新病人了。”小宋笑眯眯的解释。

    哦,看来耿叔准备的倒也充分。“对了,祁师傅的病情怎么样?”既然提起了祁宝柱,李天畴不免一问。

    “不太好,还在发烧.”小宋摇摇头,看得出来她也非常担心。

    李天畴知道不好再问,心中默念祁师傅吉人自有天象,能够尽快转危为安。

    在小院中溜达了半圈,李天畴突然心生好奇,“上次你说你从小在这里长大,难道打那时起就一直跟着耿叔么?”话一出口,顿感唐突,但收不回来了,只好忐忑不安的望着小宋。

    小宋果然脸色一变,沉默了。好在没有更大的反应,她仰望天空显得心绪很不平静。李天畴暗暗后悔,自己这张臭嘴,有的时候还真的把不住门。

    没想到小宋忽然淡淡一笑,“其实跟你说说也没什么,我是被耿叔和阿姨抱回来的,懂事的时候,耿叔只告诉我姓宋,还给我起了个名字叫宋晓彤。从那时起,我的名字就从‘丫头’改成‘小宋’了。”

    原来如此,李天畴轻声叹息,没想到‘小宋’这个名字有这样一段由来,还真是苦命之人。相比之下,自己可就幸运多了,虽然条件差些,但有一个和和美美的家。

    小宋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她的神情显得轻松不少,“嘻嘻,你还不知道吧,我来的时候,你那个无赖师傅已经在耿叔这里了,那时候他老是拖着长长的鼻涕,看上去成天脏兮兮的,呵呵……小时候就欺负我,长大了果然无赖透顶。”

    这倒出乎李天畴意料,原来师傅也是耿叔收养的,他吃惊不已,只是没有注意到耿叔此刻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却已悄然发生了变化。

    但更吃惊的还在后面,随着小宋的介绍,祁宝柱、向东和文辉还有一个在车行里整天笑呵呵的外号叫刺猬的,这些人全是耿叔收养的孤儿。算起来彭伟华是其中的老大,小宋虽然年龄最小,但论资历,也能排二姐的位置了。

    看着李天畴一副震惊的样子,小宋并不奇怪,她幽幽的叹了口气,“那时候这里只有两三间院子,几排平房,大家挤在一间大院里,热闹极了。耿叔成天都出去忙事情,有的时候几天也见不着人,全是阿姨照顾我们。

    “耿叔在外面做什么,我们不知道,呵呵,那时我们只知道成天无忧无虑的玩,后来大家个跟着阿姨去了他的老家,那里可有意思了。再后来大家都陆续上学了,阿姨也更加操劳……直到阿姨生病了,耿叔才难得的闲下来陪她。但阿姨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耿叔把我们托付给那里的邻居,自己带着阿姨到处去看病,可……可最终阿姨还是走了。”

    说到这里,小宋眼里已经充盈着泪光,李天畴一直默默的听着,不敢打扰,此时更不敢随意开口,任凭小宋的情绪自由地宣泄着……

    沉默了好一会儿,小宋才重新开口,“这个地方位置一直很偏,农村不像农村,而且很不方便,几个邻居都先后搬走了,耿叔把我们带了回来,索性就把周围都买了下来,慢慢的就建成现在这个模样了。”

    这间地下医院的背后竟然有如此曲折感人的故事,李天畴唏嘘不已,这里或许是耿叔的一个安慰,一个精神上的寄托,也是大伙儿曾经的一个家。但现在就这样搬走了,这个牺牲未免太大了。

    此刻在李天畴的内心,耿叔的形象正在不断的发生变化,霸气的男人、收养众多孤儿的慈父、重情义的丈夫……一个迷一样的男人,或许这样定位更恰当一些?

    李天畴摇摇头,眼前突然浮现出肖亚东高大的身影,此人也堪称大丈夫,但和耿叔完全不同类型,至少没有这么多迷。相比之下,似乎耿叔更有味道些……呵呵,为什么会这样对比?难道自己的内心已经在不知不觉的认可了耿叔吗?

    小宋一口气讲完了这许多事情,也安静下来,或许这样的宣泄也是她即将离开故园的一种心理反应。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默默的又绕着院子走了一圈。李天畴为调节气氛,故作轻松道:“怎么样,这身体恢复的如何?已经两圈了,我气不喘,心不跳。”说着还故意在地上使劲躲躲脚,咚咚的山响,显得气力十足。

    小宋扑哧一笑,“是啊,昨天下午,某个人也是这般牛气,却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卧倒了,差点壮烈见上帝。”

    “呵呵,意外,纯属意外。”李天畴一下语塞,小宋拿话调侃自己,他只能讪笑着搪塞。这个不好的印象还真是麻烦,竟然成了对方的笑柄了。

    “在那边假山旁坐会儿就回去吧。”小宋建议。李天畴点点头,不反对。

    两人刚坐定,左边回廊的小门“咯吱”一声,竟然开了,彭伟华一头大汗的从门外进来,陡然看见二人,表情瞬间变得猥琐,“你看看,到哪儿都能碰上,真不赖我。”彭伟华虽然嘴里阴阳怪气的,但脚下却丝毫不停留,直奔小楼而去,看样子是去找耿叔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彭无赖。”小宋不满的在背后骂了一句。

    ……

    “叔,有新情况。”彭伟华一进门就大呼小叫,耿叔直皱眉头,这阿华怎地越来越沉不住气?

    彭伟华却顾不了许多,突然压低声音,“飞猴失踪了,早上露过一次面后,到现在再也没见过人影。”

    耿叔闻言动容,“说清楚点。”

    “飞猴的两个落脚点,我都有人日夜不停的盯着。可能这家伙最近有事,所以特别谨慎。那个什么花园小区,他从来没回去过,好几天都是在附近不远的出租屋过夜。前两天他的行踪规律,我估计已经对我们这里摸的差不多了。

    “昨天飞猴是夜里很晚回的出租屋,早上蚕豆还亲眼看见他出门买过早点,然后返身回屋就再也没见出来过。

    “快到中午时,那间出租屋旁边不知道为什么,有人打群架,蚕豆感觉到事情不对,跟我通了电话后,他就冒充快递员去看个究竟,哪知出租屋的房门没关严,一推门才发现里面没人。”彭伟华一口气将事情的详细经过描述完毕,显然是十分着急。

    耿叔的表情严峻,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叔,是不是这小子发现我们,偷偷溜了?”彭伟华还是没能忍住,打断了耿叔。

    “这种可能不排除,但就怕还有另外的原因。”耿叔突然一下站起了身,“通知向东他们都回来,搬家要加快,今天夜里全部搬完,带不走的就不要了。另外,让你的人都躲一躲,暂时不要再露面。”

    彭伟华虽然着急,但听耿叔突然间更着急,不禁吃了一惊,“叔,有这么严重吗?”

    “可能更严重。”耿叔冷哼了一句,“谢富顺是重点,下午你亲自送他先走。我先去看看宝柱。”耿叔说完也不搭理愣在一旁的彭伟华,径直出门下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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