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英杰猛然一转身,二楼走廊的入口处站着一位圆圆胖胖的男子,面相普普通通,但神情略显猥琐,让人难生好感。

    此人正是彭伟华,他站着的位置很有趣,恰好在上下楼的交汇处,似乎随时都准备逃跑溜掉一般,申英杰心里暗笑,看来这家伙要比自己紧张的多。

    “我姓申,是你电话找我?”

    “没错,刚才是我打的电话,咱们屋里谈。”男子眉头一展,有点尴尬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服务员,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只是距离隔着很远,更显滑稽。

    “你找人都这样鬼鬼祟祟么?”申英杰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语气上毫不客气,半点面子都不给。一旁的服务员闻言立刻捂嘴,差点笑出声来。

    彭伟华也不生气,打了个哈哈,“呵呵,莫见怪。刚才内急,内急,去了趟洗手间。”

    申英杰差懒的跟这人再瞎罗嗦,她伸手不耐烦的往走廊对面指了指,便进包间了。

    彭伟华顺着方向望去,靠,走廊那头有一个很显眼的洗手间标志,妈的刚才没注意看。不过不要紧,老彭的脸皮够厚,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正在发笑的服务员,大踏步走进了包间并随手关紧了房门。

    “请问喝点什么?”彭伟华在申英杰对面坐定,没有想到徒弟的女同事长得如此标致,忍不住多瞟了两眼。

    “不必,有事尽快说。”申英杰的话很简短,语调也很冷,因为心里不爽。暗讨李天畴的朋友果然都是乱七八糟的,瞅这人的样子色嘻嘻的,根本不像是干正紧事儿的人。

    “申姑娘不要客气,咱们喝点绿茶,大热天的清清火。”彭伟华显然不死心,热情的建议了一句,便随手按下了服务按钮。再偷眼一瞅申英杰,眼神依旧的冷漠,好在并未阻止他。

    “是这样。”彭伟华干咳一声,“我的徒弟,也就是李天畴。他在贵公司工作,现在出了事儿,吃了官司。我想问一下贵公司有什么打算?不会人走茶凉不管不顾了吧?”

    彭伟华这番话的本意是想试探一下申英杰,因为耿叔对李天畴的信任已经带有了盲目性,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尤其是仅凭李天畴曾经讲过的几件事儿就冒险相信从未接触过的陌生人,这是从未有过的,在李天畴这件事上耿叔表现的太反常了。尽管他不会违背耿叔的意思,但在执行起来还是非常谨慎的。

    在彭伟华看来,这番话虽然有些突兀,但能从申英杰的反应来分析出一些端倪,如果可以信赖就合作,不行马上走人。

    申英杰却皱起了眉头,怎么听怎么有点像敲竹杠的味道,她本来就脾气火爆,再加上对彭伟华的第一印象不好,所以回答起来也就口没遮拦了,“对不起,听不懂你说的啥意思。李天畴因为个人原因出事儿,跟我们公司有啥关系?”

    呦呵,果然是人走茶凉,翻脸不认人啊。彭伟华暗自庆幸多长了颗心眼,但同时火气也上来了,“个人原因?跟你们公司没关系?说话摸心窝子不?他为你们公司吃尽了苦头,现在装没关系了?良心在哪里?”

    这一发火不要紧,申英杰更加认定彭伟华是来敲诈勒索的,而且说话难听,简直是污蔑加诽谤,她不由得大为上火,“放屁,你代表谁?凭什么对我们公司指手画脚?李天畴曾经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不假,即便要谈他的事情也轮不到你,他有他的家人。你谁呀?贵姓?贵庚?还自称他的师傅,冒牌货吧?”

    我草,真打算不要脸啊?彭伟华正想拍桌子,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只得作罢。服务员端着茶具进来。两个人像斗鸡一样,互相瞪着对方,房间里的空气像要凝固一般。服务员意识到气氛不对,放下茶具连点单都没问就慌忙退出了房门。

    服务员这一打岔却是恰到好处,起到了意外的降火作用,两人虽然仍就互不示弱,但各自在暗暗回想刚才所说的话。至少彭伟华不拍桌子了。

    彭伟华大概听出来申英杰话中的意思,把自己当成敲诈勒索的骗子了,这是他很难接受的推论结果。难道自己形象真的很烂么?这太伤自尊了,老彭的脸有些挂不住,感觉面颊微微的发烫。若是在别人面前,他自然是刀枪不入,但被心仪的美女这么一说,他的情绪就自然而然的又开始激动了。

    美女了不起么?美女就可以胡乱猜疑别人,伤别人自尊么?

    说啥也不能被看扁了,况且徒弟吃苦遭罪太不值了,一定要出口恶气,否则你当咱爷们真是棒槌呀。彭伟华腾的一下站起了身,单脚往沙发上一踩,摆出一副十分酷的江湖造型,“甭管我有没有资格,老子就问你一件事,你们公司哪个二百五让我徒弟去找张吉明的?这不是把人往坑里推吗?还说跟你们公司没关系?你当我是白痴啊?”

    其实彭伟华被自己导演的戏给绕进去了,原本计划试探一下就好,结果自己先来了情绪。他本就墨水不多,又一直从事着特种行业,整日为伍的多半是些骂骂咧咧的粗人,所以正经沟通起来还是比较生涩,多少还带着点江湖匪气。他本以为这一下会将对方激怒,那就彻底翻脸拉倒,也省得耿叔冒这个险。

    没想到申英杰的表情突然一僵,心头像被重重的撞击了一下,竟然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意料中对方立刻会反唇相讥的场面并未出现,彭伟华卯足了架势却一下子找不到方向了,申英杰的表情前后反差很大,貌似还有点难过的样子,这是啥意思?彭伟华挠挠脑袋,“说话呀,有道理摆桌面上呀?”

    申英杰的心病被说中,自然难过。当时心急好心办坏事,自己也曾采取过补救措施,无奈电话打不通,也只能说是命该如此。她并不想辩解什么,而且也没有什么心里负担,拿得起放得下一向是她的行为准则,绝不会陷在内疚里拔不出来。

    眼前这个胖子尽管最初给申英杰留下了比较糟糕的印象,但刚才的话却是真情流露,而且还知道张吉明的事情,一定和李天畴走的近,看来是自己想岔了。

    她短暂的调整了一下情绪,脸色一端,“你刚才说的那个二百五就是我,是我当时没有考虑周全,才给李天畴带来了*烦。如果真心想帮助他,坐下来认真谈。”

    “啥?你?”彭伟华瞪大了眼睛,下巴差点掉下来。

    ……

    李天畴在被反复警告之后,又回到了普通仓,并不是因为他表现的好,也不是因为完成了关禁闭的惩罚目标,主要是又来了新犯人将三个鸽子笼全占满了。

    没办法,市看一号不成文的规矩,新来的犯人都要先蹲两天鸽子笼,可能是要先杀一杀威风的缘故,老犯人只好搬家,也算是占了点便宜。当李天畴再次现身于普通仓的时候,与第一次出现在这里的情形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带有一种敬畏感,好几个人还躲躲闪闪,仔细一看都是那天和他动过手的大汉。并没有见到那名中年汉子,可能是还在治疗吧。

    李天畴也不客气,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最初来时的干草垫上,不由的心升感慨,当初还因为这么个破垫子打了一架,犯得着么?

    “老大,嘿嘿。”一名身材瘦小的犯人凑到了李天畴身边,手里拿着一支香烟恭恭敬敬的递了上来,“抽一支,双喜的。”

    李天畴一愣,看着眼前的香烟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叫他,这称呼倒是变得挺快呀,还有那么点不适应。再一看四周,好几个犯人都瞪着眼睛看向这边,眼神里有着某种期待。有意思,李天畴没再犹豫,伸手接过了香烟,立刻又一名犯人凑过来给他点着了火。

    味道很不错,好长时间没有抽上一口香喷喷的烟了,猛吸了两口,心中快意之极。李天畴又顺眼瞅了一下周围的犯人,见大家眉头舒展,一副释然的样子,他心里暗暗发笑,还是拳头能讲道理,在这个地方更是如此。

    李天畴突然心下奇怪,“这里让带烟和打火机?”

    帮他点烟的那名犯人看上去憨憨的,闻言呵呵一笑,“可以的,我可以。”

    什么意思?李天畴不解。

    递烟的廋子忙解释道,“他有钱,塞钱了就可以。但不能这么明目张胆,今天不是你老回来了么?破例。”

    原来如此,李天畴点点头,自己还破例享了回口福。

    “老大,别坐这儿了,您的位置在那边。”又一名光头凑过来,伸手指着里面中年汉子曾经呆过的那个床铺道。

    李天畴看了两眼摇摇头,“不去,阴了吧唧的,门口多风凉,我就呆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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