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卿,你告诉我,朕变法图强,难道真的是做得天怒人怨,*得老天要把朕的孩子给夺走了么?”赵祯坐在地上,手上拿着一个白瓷碗碟,整个房间里充斥着一股酒味儿,而赵祯的身上也是狼狈不堪,酒渍滴落在黑色的衣服上,将黑色染得更加深沉,而披散在肩膀上凌乱的头发则让他丧失了一个君王该有的尊严,徐清见此,心中也是一荡。

    现在的他,也有着自己的孩子和家人,试想若是徐安、徐泰、徐宁三个人中有任何一个人死在了自己的前头,徐清哪怕只是想一想,就根本一点也受不了,可怜天下父母心,中年丧子的痛楚对于赵祯来说,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徐清跪在地上,爬到了赵祯的身边,看着这个满脸落魄的男人,嘴中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此时这个男人正在面临着人生最为巨大的痛苦,用酒精在麻痹着自己的心灵,而就在此时,自己却要让他铁下心来,去处理国政,这确实是一件很不人道的事情,他的孩子死了,而且还不止一个,根据皇宫之中传来的消息,除了赵曦之外,还有两位公主,也在这次鼠疫之中不幸离世,三重打击,徐清简直不敢想象,此时的赵祯到底已经痛苦到了什么地步。

    “陛下,鼠疫并非天灾,乃是因汴京城渠道久未梳理,导致鼠害蔓延而出,叮咬百姓所导致,陛下,不要多想了。”徐清看着赵祯,轻声的劝慰道,人在这个时候往往是非常脆弱的,也会很容易想不开,而人一想不开,就会干傻事,徐清可不想跟着一个一蹶不振的皇帝干活,他需要的是一个对未来充满信心,对自己的国家充满热爱的帝王,为此,他必须得让宋仁宗从悲伤中尽早的走出来,重新站到台前,来处理这个国家繁琐复杂的国政。

    “那为什么去的是曦儿?为什么是我的孩子啊?”赵祯端起自己手上的白瓷碟,将其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看着徐清,两眼之中喊着泪水,整个眼睛都是一片通红的,显然赵祯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睡觉了,而在这段时间里,据宫中的太监们说,赵祯一次也没有去过赵曦停灵的地方,想到这些,徐清不由得一声叹息,丧子的剧痛对于赵祯来说,太大了。

    “陛下,生死有命,皇子殿下猝然离去,想必也不愿意见到陛下为之如此肝肠寸断的,陛下,还请节哀吧。”徐清这番话说的很是无奈,设身处地的想,若是死去的人是自己的孩子,徐清几乎可以肯定,这些话对自己将没有半毛钱的作用,节哀,自己的孩子死了,若是一句节哀便能弥平痛苦,那这做父亲的得有多冷血啊。

    果然,赵祯听到这句话之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继续张嘴喝酒,显然,这种话在这几天的时间里,赵祯已经听到过无数遍了,每个人都让他节哀,可曦儿真的想让自己节哀么?赵祯不知道。

    看着不说话的赵祯,徐清心中也焦急了起来,城门领位卑职浅,拦得住百姓,拦不住权贵,若是再没有圣旨命令全城不得出城,势必将会让大量的人流前往全国各地,到时候就真的危险了,想到这些,徐清也顾不得还在难受的赵祯了,他趴伏在地上,眼睛对着地上漂亮繁复的地毯,大声的说道:

    “陛下,如今城外百姓因为鼠疫,纷纷准备驱车离开汴京,前往他地以避免感染,此事与情相合,但与理不符,现在城中,瘟疫蔓延,全城百姓,人人都有可能已经感染上了鼠疫,臣询问过城中的御医,鼠疫的蛰伏期,大约有三到五天左右,这一段时间里,人体并不会有太大的反应,直到蛰伏期度过之后,人体才会出现高烧、寒战、头痛、乏力等症状,也就是说,现阶段,谁得了鼠疫,谁没有,并没有人能认断。

    而鼠疫,乃是一种传染性极高的病症,若是让染上了鼠疫的百姓离开汴京,必然会让整个天下陷入腥风血雨之中,陛下,汴京如今之惨状,决不能在天下范围内出现,不然务说改革是否还能进行,辽国、西夏必定会趁此犯我疆界,我大宋甚至还有灭顶之灾也说不定,所以,臣便已经让九城门令封锁了汴京城内所有的城门,可臣之威望,尚不足以压服汴京城中诸位大夫,宗亲,所以,还请陛下,暂时忍耐哀愁,以安天下百姓动荡之心吧。“

    徐清一口气将心中所有想说的事情都说完了,可赵祯却迟迟没有回应,徐清把头抵在地毯上,此时整个房间里安静极了,徐清也不敢抬头,等了良久,才听到酒壶动摇的声音,随后便听到酒倒进碗碟之中的声音,等吞咽杯中酒的声音结束之后,上述的动作总共重复了三次,赵祯总算是开口说话了。

    “让百姓不得离开汴京城,那便是让他们去死,徐卿,你可有办法安抚住他们?”

    听到赵祯说了这句话,徐清的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怕就怕赵祯拿着赵曦的这件事跟自己掰扯,到最后谁也掰扯不清楚那就真的是浪费时间了,而现在,赵祯已经把思维放在了百姓的身上了,这就让徐清有了可以说话的机会,看着赵祯,徐清的心中无疑是十分佩服的,刚刚经历丧子之痛就要重新主持国家大政,这份毅力,还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的。

    “陛下,臣已经想到了一些办法,这是臣近来跟御医以及各地名医一起商量出来的一份章程,还请陛下过目,若是陛下同意,便就在全城范围内实施。”徐清说完,便从胸口的衣服间拿出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奏折,呈递给了赵祯。

    这份奏折里,洋洋洒洒大概有五千字左右,非常的长,从如何保证汴京的城市卫生,到预防鼠疫的感染,再到最后感染者应该如何处理等事宜,都有非常明确的规定,可以说是徐清这几天以来,汇集天下名医得到的最好的一份预控疾病方案了,不得不说,科学院的成立在这个时间点上实在是太巧了,正因为它的成立,让徐清早在一个月之前,便下令让天下有一技之长的人士汇聚与京都之中,这才有现在天下名医全部集中于汴京的优势,也正是凭借着这些名医们数十年来的积累,这才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技术上的问题得到了解决。

    不然光靠徐清一个人,是断然做不了这一切的,毕竟前世对于感染病的控制,大部分是禽流感或者是流行性感冒等病症,就算是最为严重的**,相比起黑死病高达百分之八十的死亡率来说,简直就像是动物园中的野猪一般,是最不值得观赏的动物了,面对这样凶猛的传染病,光靠徐清那点防控知识,实在是作用有限的很。

    赵祯过了一会儿才把这份奏折拿在了手里,纸卷翻滚的声音纷至沓来,此时赵祯的呼吸也已经趋向与平稳了,看着眼前的奏折,徐清除了考虑汴京城中几十万百姓的生死以外,即便是自己的安危,徐清也已经想到了,安排皇城司兵马进入汴京城中守卫汴京,再将皇城之中所有疑似感染者全部进行集中管理,最后罢朝直到鼠疫结束,以避免官员携带病毒,传染天子。

    除此之外,为了保证皇室子嗣的安全,所有公主皇子全部从拱宸门离开汴京城,去往周边宫邸安置,拱宸门是皇宫中的后门,也是汴京城九城城门之一,是唯一一个由皇家掌控的大门,是为了方便皇室出入而设的,从此地走,也免得百姓因为皇室的离开而感到担忧了,看着这些条条款款,赵祯不由得点了点头,再次看向徐清,心中也带了些歉意,这些事,本应该他去做的,而现在,这些事却压在了本就事务繁忙的徐清身上,这让他有了些愧疚。

    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赵祯拿着奏折坐到了龙椅之上,再仔细翻看一遍之后,便拿起架在笔架上的毛笔,沾了点墨水,在奏折的末尾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徐清听着桌案上毛笔摩擦纸张的声音,心中对于赵祯的决断很是感佩,这份奏折里,除了让皇子公主离开之外,可没说让他自己离开啊,这样还签下了同意的文字,不得不说,赵祯这个皇帝当得,真是有担当了。

    “徐卿,你来拟旨吧。”赵祯看着徐清,轻轻的说道,徐清赶紧从房间的另一边拿出一卷新的圣旨,这事他没少做过,也已经是驾轻就熟了,寥寥几笔,一封十分易懂的圣旨便已经写完,放在桌子上,等赵祯押了印也就算是正式成立了,把圣旨卷起来放到徐清的手中,赵祯看着徐清疲惫的说道:“徐卿赶紧去传旨吧,此事不可耽搁,速速行动才是。”

    “是,臣遵旨,陛下也请早早休息,国家大事,纷繁复杂,变法图强,由要陛下掌舵,陛下万不可拿自己的身体来开玩笑,这是臣的肺腑之言,还请陛下能够妥善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臣告退。”看着赵祯满脸的生无可恋,徐清不由劝慰道,等说完之后,赵祯也没有什么反应,徐清便也不再复言了,拿着手中的圣旨便离开了皇宫立刻前往了枢密院,此时韩琦正在衙门里办公,徐清立刻将皇帝的圣旨放在了他的面前。

    韩琦按照礼仪接过之后,很快就看了起来,因为韩琦早就知道徐清这份计划,也同意了他这样做,所以在读过之后,便立刻同意了徐清的安排,派出了几名将军跟着徐清便立刻去了一趟殿前督指挥司,徐清又把圣旨念了一遍,殿前督指挥司的帅司虽然跟徐清不熟,但是圣旨他还是认识的,知道兹事体大,他此时便也不敢拿乔,立刻让人把兵符拿了出来给了徐清,徐清带着兵符和身边的几位将军便骑马出了汴京城,立刻前往了汴京城外的禁军大营,点齐五万兵马,立刻入城。

    在这过程中,自然有很多士兵因为害怕鼠疫而不敢入城的,对于这样的人,徐清也没有时间跟他们一一解释,直接就在大营的c场上砍了百十来号人,其中前十个,都是徐清亲自c刀砍得,天知道当鲜血喷出喉咙洒在徐清脸上的时候,他有多么的想吐,心中的负罪感也是积压到了极点,可没办法,兵贵神速,若是久拖下去,必然生变,而他那么一做,虽然手段简单粗暴了一点,可这样一来,直接就让所有想要逃避的士兵们给震慑住了,徐清再下命令的时候,便再也没有一个人敢说不,跟着徐清便进了汴京城中。

    有了军队的帮助和皇权的加持,城里的权贵总算是安分下来了,再加上徐清在进城之后便立刻启动了传染病疾控的方案,让整个城市都近乎变成了一座隔离房,有些想要安通款曲,悄悄逃出城去的人,也没了联系的办法,一个个都被徐清封锁在了自己的屋子里,除了有病的人,只要一出来,便会被十几名士兵‘保护’着,以避免他们做出一些危害汴京安危的事情来。

    而至于那些被检查出已经传染上鼠疫的人,则被徐清全部送到了城外一个废弃的村庄上,整个村庄经过军队的紧急修建,在外面围上了一层土墙,以防止里面的病人逃离,而在围墙里面,则是数以千计,数以万计的人正在不停的死亡,而治疗他们的人,则只有一百多人而已,整个汴京城中绝大部分的医生,都被徐清安置在了汴京城中,以防止健康人被传染鼠疫为主。

    不得不说,徐清这样的做法对于这些病人来说,无疑是让他们在这里等死,可是他却必须这么做,除此之外,这些人即便死掉以后,也不会土葬,而是被火烧掉后才能下葬,以此来杜绝鼠疫的二度传染,这样的命令对于古代人来说,无疑是极其难以接受的,可徐清却必须这样做,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普通人,只要是感染鼠疫而死的,就得被统统烧掉,在徐清近乎于无情的严格执法之下,整个汴京城中鼠疫的感染者开始快速的减少,而徐清也获得了一个不太好听的称号。

    阎罗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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