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无声的屋子里,蓝容儿唤出声来。蓝海县令将要掀帘子的手收了回来,扭过头问道。

    “怎么了?”

    蓝容儿看着爹爹的脸颊,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同样占据她半个身心的人影,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女儿怕是不能随爹爹去了!爹爹……要独自照顾好自己,女儿不孝!”

    床沿下,妇人看不到蓝海县令什么表情,可瞧着眼前的姑娘甚是可怜,瞧瞧梨花带雨的鼻子,眼睛都哭红了!

    蓝海县令气的身子颤抖,可真要伸出手来又下不去手,跺了跺脚怒斥:“明天就跟我回去!”

    帘子遭受了蓝海县令的打击报复,本是崭刷刷的,此时揉揉搓搓和淹了的咸菜一般。

    “不!”

    响彻天际的声音,蓝海县令回过头来呆呆的望着自己的女儿,满脸不可置信!若不是这屋中确实只有蓝容儿一个,他都怀疑是不是他女儿发出的呐喊。

    看着自己女儿,蓝海县令的老心肝一阵生疼,这……这是传说中的……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闭着浑浊的眼睛,蓝海县令浮现出容儿她娘的丽影,捂着胸口希望泉下有知:“孩子她娘,容儿不听话了,小时候多乖巧的一个孩子,成天往咱怀里钻,整天和个跟屁虫似的,一口一个爹爹长爹爹短的,如今才几年过去,就分开一会儿,人被拐跑了连着心都一起拐跑了!

    俺这心里不是滋味,孩她娘,你若是在天有灵,拖个梦让容儿这孩子不要执迷不悟了!安好安好!”

    蓝县令双手合十拜了又拜,也正在此时突然不知从哪儿传来虚无缥缈的声音,听着像是由地府而来。

    “老爷~老爷~老爷~”

    “谁~是谁?”蓝海县令瞧着四周的墙壁,身体一阵慌张。

    “是我啊!老爷!”

    “丽……丽娘?”

    “是啊老爷,你听不出丽娘我的声音了么?也是都这么久了!老爷你都忘记妾身了!”

    “没有,老夫怎么可能会忘记呢,你不是……”蓝县令垂垂自泪,老泪纵横,转着身子呼喊道:“丽娘,你出来见见老夫吧,还有还有,你快看看我们的孩子,容儿,容儿快过来,让你娘瞧瞧!”

    蓝海县令一把拉过呆若木鸡的蓝容儿,然后看着屋顶眼神里全是希冀。

    “老爷,你也知道妾身早已经逝去多年,阴阳两隔,怎么容许相见呢?此次妾身能来还是求陆判官看在老爷清正为民的份上,只许一次!”

    幽幽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蓝海县令可怜巴巴的求证道:“只……只许一次么?”

    “丽娘,要不老夫随你一块儿去吧!”

    “爹爹,您说什么呢!”蓝容儿紧紧拉住蓝海县令撞墙的胳膊,一阵的不忍与心疼。

    “咳~也……也不一定就这一次啊,或……或许老爷以后继续勤政为民,妾身还能再见到老爷呢!”

    磕磕绊绊的声音不止没有让蓝海县令怀疑,反倒是十分笃定道:“老夫今后一定勤治政务,将清河县治理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那丽娘你这次来是?”

    “呀!差点把正事忘了!”

    咋咋呼呼的声音惹得蓝海县令破涕为笑:“这么多年过去了,丽娘你是真的一点没变!”

    “咳咳!”蓝容儿在一旁轻咳嗽,见爹爹望过来,赶紧用手绢捂着嘴巴解释:“女儿嗓子有些不舒服。”

    哪成想她爹爹直勾勾的盯着她看,蓝容儿全身一阵发毛,难道是……露馅了?蓝容儿低下脑袋,正准备坦白从宽时。

    “容儿,你怎么不向你娘请安呢?丽娘大老远的回来一次,以后……以后可能真的见不到了,呜呜呜!”

    说到后几句话时,蓝海县令已经泣不成声。

    看着自个爹爹如此爱护心目中的娘,蓝容儿颇为感动,她盯着屋顶十足诚意的双手合十,乖宝宝的模样道:“娘,您就安心的去吧,女儿同爹爹过得很好,这些年爹爹很是辛苦,女儿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爹爹在官场上被人家欺负,但是清河县的百姓都夸赞爹爹是个好官呢!”

    蓝海县令一旁忸怩的像个大姑娘似的,十分谦虚道:“哪儿有,老夫没那么夸张!”

    屋子内好久的沉默,蓝海县令顿时大急:“丽娘?丽娘,?你还在么?”

    “在呢!”良久房梁之上传来余音缭绕,蓝海县令摸着胸口长长出了一口大气。

    “妾身今日来是为女儿来的!”“丽娘”的声音带着很多复杂。

    “无妨无妨,容儿她不懂事,老夫不会放在心上的!”蓝海县令拍着胸脯保证道。

    “妾身是站在女儿这边的!”

    蓝海县令刚刚还拍胸口的手僵直,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丽娘!”

    “妾身身为女人身为容儿的亲母,又怎么会害她呢?”“丽娘”打断了蓝海县令的惊呼,继续传来缥缈的声音。

    “老爷,女儿长大了,她的事情你不可能一直为她做主,终有一天她也会嫁人的,她的心也会转移到另一半身上!

    容儿或许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可是老爷,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多么了不起的事么,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又是多幸福的一件事?老爷勿要在死板了,难道非要闹成梁山伯与祝英台才肯罢休么?”

    “丽娘,我……”

    “老爷……妾身该走了,您注意身体,百年之后再相见吧!容儿!相信自己,认准了就大胆去喜欢吧!”

    “丽娘!!!”

    屋内传来蓝海县令彻底的放声大哭,蓝容儿搀扶着他的爹爹坐在椅子上,端了杯茶水给他。

    “爹爹,娘已经走了!”

    蓝海县令泣不成声,看着眼前带着祈求之色的女儿,他心中绞痛,接着气急败坏道:“替老夫收拾好包袱,明儿老夫就会清河县,你……你爱来不来!”

    放下狠话,蓝海县令气呼呼的掀帘子出去了,接着就听到房门摇曳的声音,独留下蓝容儿一个人伤神。

    …………

    …………

    “哎呦累死我了!”

    床沿下伸出两只手来,衣袖上全是灰尘,和森林里的蜥蜴似的爬了出来,直至整个身子全部出来,翻滚过身子摆着“大”字躺在地上,脸上浓烟熏下的污渍还扒在脸上。

    “怎么样,奴家随机应变的能力还可以吧!”

    妇人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甚至还略待等着被夸无限美好的神情,又双手举过头顶,努力舒展这刚刚蜷缩的筋骨,发出舒适的鼻音。

    蓝容儿看着地上妇人显露娇躯,一副邀功请赏的模样,嘟起嘴吧恨不得站起来踩上几脚呢!

    “该怎么办呢?”蓝容儿嘀咕。

    “来来来,再叫几声娘听听!”妇人看着蓝容儿愁云满面,调笑道。

    “还敢占我便宜!”绣花枕头砸了过去。

    “真是忘恩负义的家伙。”妇人躲开枕头,一呼噜爬了起来,然后说道:“奴家只是送信,为何要参乎你们的事呢?快快快!赶紧拿来,奴家也好早早离去!”

    “拿来什么啊?”蓝容儿疑惑的眼神。

    “哦!你看完人家的信难道不回信的么?哎呦,恐怕人家的小心肝心灰意冷!”妇人指着蓝容儿十分夸张的表情。

    蓝容儿咬着银牙,若不是看在刚才的份上,她想用枕头砸死这个说风凉话的女人。

    蓝容儿磨磨蹭蹭取来纸模,妇人倒是贴切,一旁红袖添香的模样,墨汁在石砚上慢慢磨匀。

    该写什么回信呢?蓝容儿仔细的琢磨,可她脑袋瓜里即便有些墨水,可怎么也想不出超越贝勒爷文采,咬了咬毛笔,在上边一阵磨牙。

    “你有什么好的文章么?”

    蓝容儿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妇人。

    “奴家?”

    妇人连连摆手,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然后嘀咕:“俺谁说是圣手,可也不是这方面的料啊!”

    “这个怎么能代笔呢,是你自个的情书额!若是让人家知道了,非……有介怀的!”

    “可我真的想不出来!”蓝容儿捂着脑袋,脖子一阵的摇晃,砰,一头跌撞在桌子上生无可恋的眼神,眼巴巴的看着砚台。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读书头疼了!”

    一盏茶,两盏茶,三盏茶过去了,桌上的笔墨纸砚依旧,只是人已经……额,蓝容儿头发风乱和没睡醒一样,妇人捶捶肩膀捏捏胳膊,一副腰酸背痛腿抽筋的模样。

    “墨汁都干了……”

    蓝容儿看着凝固掉渣的的毛笔尖,直接放弃道:“算了算了,有什么好写的,谁要写给他呢?反正明天……”

    “反正明天怎么样?”

    妇人顿时来了精神,冒着泡泡的眼睛追问。

    “当然是……”

    蓝容儿扭过娇躯,一副不告诉她的模样,然后站起身来一阵的推搡。

    “好了好了,你先出去,先让我想一宿,等明儿再说!”

    “可是,今日事今日毕!总得给个回话不是,奴家都不好交代了!等等!等等!奴家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妇人眼看快要被推出去了,连连呼喊。

    “什么法子!”

    蓝容儿停下推搡,眼巴巴跟着妇人又到了书案旁,妇人抓起蓝容儿白花花的小手,在她惊呼声下,一把按进漆黑的石砚,接着在白花花的宣纸上留下一个挣扎的掌印。

    “这……这是什么啊?”

    蓝容儿看着纸上的手掌印,颇觉得有些屈辱,又觉得那手掌印不是自己的,又丑又胖的,她想抢过来毁尸灭迹,可妇人比她快的不止半点。

    “这下奴家终于能交差了!”

    妇人将宣纸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看着一旁虎视眈眈的眼神,故意在她眼前一晃,蓝容儿就和抓蚊子似的,任凭怎么努力都是白费。

    “不陪你玩了!奴家这就去交差去。”

    “等等你别走!”蓝容儿拼命的呼喊,可独留下妇人的一句“再见”,屋子里瞬间冷清了不少。

    …………

    …………

    妇人先是回到隔壁的小屋子,然后在出来恢复了男装,王麻子的扮相又回来了。

    咯吱一声!

    王麻子探头探脑的进了屋子,就看到兰察正撅着个大屁股一副拜神的模样。王麻子是个机会主义,所以毫不留情的在兰察屁股上给了一脚。

    “咦,你回来了?”

    兰察一屁股站了起来,对刚刚的事情毫不在意,反倒是问道:“刚刚店里走了水,你躲在哪里去了,俺怎么就没看到你?”

    “哈哈哈,俺去茅房去茅房了!”

    王麻子摸着后脑勺傻笑,或许在一起待久了,连同习惯都差不多了。

    “走,咱们去送信吧!!”

    王麻子得意洋洋的举着信纸,十分兴高采烈。

    “小福晋的回信么?”

    兰察看着宣纸上却是有墨迹,也就未在意,而是十分利落的站在门外,等着王麻子出来。

    王麻子就感觉自己的快乐并没有传达出去,遇到兰察这么一个木头锤子,真是太浪费感情了。

    “带路吧带路吧!”

    王麻子病秧子的翻着白眼,两个人一起走出来栈,柜台后的店小二双眼无神的呆呆坐着,凡是出去的人他都毫无灵魂的说一句“慢走”!

    看来刚刚的走水对他产生了严重的打击,现在还没有缓过神呢!

    …………

    …………

    酒馆。

    “唐老,你家那个让孙女可是还待字闺中?”

    “哎呦,孙老郎中不早说,去年就嫁出去了!嫁了一户好人家,今年初秋差不多就该生了,还特意让俺注意日子,等那一天去接生呢!”

    “哎呦,这么说你是先比俺当上爷爷的辈分啊,来来来,为了当初的赌约,老夫俺干了这碗!”

    孙老郎中双手捧起大碗,咕咚咕咚将酒水咽下。

    “你们家那个了?”

    “孙山啊?哼,孤家寡人一个,快不要提他了,竟给俺孙家丢人!”

    “诶诶欸!话可不能这么说,读书人都是好面子,你可不能当着他朋友的面前这么说他。”唐老郎中夹了一口青菜,又道:“这万一老天眷顾,来个登科榜首什么的,那可就光门耀祖,到时候孙兄的面子可是都贴金的!”

    “哎呦哎呦,借老兄吉言,俺就怕到死那天都看不到咯!”

    孙老郎中咬着豆子,嘎嘣嘎嘣脆响,连同一个个脆弱的牙齿都顾不得了。

    “话说孙老郎中常去知府大牢,可是有什么听闻?”

    唐老郎中压低了声音,凑近孙老郎中的耳朵问道。

    “听闻?什么听闻?”

    “孙兄开玩笑吧,现如今牢里关的可都是穿官府的,孙兄前去治病,难道没见着几个?”

    唐老郎中不信的问道

    “哦!老兄说的是这件事啊,那老夫倒还真见着几个!”

    孙老郎中脑海中瞬间浮现钱塘县令和钱塘夫人,浑身一个抖机灵,连连赶紧喝酒壮胆,甚至都不想再去回想。

    “那,那个人呢?你有见过么?”

    看着孙老郎中疑惑的眼神,他更是压低了声音道怎么:“就是那个从京城来的那个啊!”

    “哦!哦!老夫一个郎中,倒是见过一面,不过更多的是给县令大人们看看,人家说不定都有太医相随!”

    “太……太……太医?”

    唐老郎中结结巴巴,瞬间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嘘!”

    孙老郎中差点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唐老郎中一生的追求就是入太医院,只可惜实在是无名师,这才蜗居在杭州,不知不觉已经不在年少。

    “老夫没见过,只是瞎想,唐兄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孙老郎中一再强调,生怕惹出什么麻烦。

    “唉,真有太医在那儿,老夫怎么说也得拜访一下,或许还能大器晚成!”

    唐老郎中对自己迷之自信,孙老郎中差点被青菜噎住嫂子。

    喝了口酒压压惊,孙老郎中打住了话题:“那些事不是你我郎中所参合的,还是治病救人为好!”

    “老夫明白,明白!”

    唐老郎中拍了拍孙老郎中后背,一切尽在不言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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