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始终没有看穿这个计划?”让沃怀疑道。

    “……看穿了一部分。”

    让沃深呼吸了一下,道“这个计划分为三部分第一,用任务吸引大量冒险者进入帝都;第二,找来一批实力适中、刚好可以作为侦查力量、但却又能闹出点事端的冒险者进入皇城,并且害他们被抓住;第三,在你命令搜捕全城冒险者的同时,我们会在城内散步谣言,然后将我们事先抓起来的一伙等阶较高的冒险者放出来,让你们互相之间发生冲突。”

    这计划,和耶普兰猜想的基本一致,但他有很多疑惑的地方,“为何所有被抓住的冒险者,都会承认他们自己是反对我的组织的一员?”

    “……那是一种魔物的效果,名为‘揠舌虫’的魔物,这种魔物,会钻入受害者的体内侵蚀对方,最重要的,它可以让会控制他们的人,给受害者身上附加一个奇异的效果。”

    “让他们说你们想让他们说的话?”

    “没那么简单,是针对围绕着某个范围的话语,在涉及到这个范围内的话题上,他们会原原本本地按照控制者想让他们说的话去说,但其他和这个范围无关的事情,揠舌虫并不会影响他们说出来。”

    耶普兰想了想,问“如果这些冒险者试图用其他方式表达真相呢?比如书写?”

    “没用,揠舌虫名字的由来,就是因为一旦受害者试图通过任何说话以外的方式违背控制者所设计的范围,揠舌虫就会让受害者的舌头产生一种强烈的疼痛感,这种感觉,就像有人拿着什么东西疯狂地向外揪你的舌头,这种剧烈的疼痛感,会让受害者所有的动作停下。”

    耶普兰好半天没有说话,让沃也是一样。

    这种魔物,听起来太过可怕。

    耶普兰喝了口水,又用眼神询问了一下让沃是否需要,但还是被拒绝了。

    “那,你怎么保证入侵皇城的冒险者中不会有漏网之鱼?”

    “给他们一块假的次元石,骗他们说只要使用就可以返回,但里面藏的其实就是揠舌虫,而且将他们放进皇城以后,立刻关闭回来的路,即使他们想逃出来,也有皇城的魔法护罩拦着。”

    “但是即使这样,还是有了漏网之鱼。”

    “没错,那个和苏利战斗的女孩,不过没关系,你们过后不还是逮到她了吗?她肯定也早被揠舌虫给侵蚀了。”让沃叹道。

    “你错了,我们没有逮到她。”耶普兰淡淡地说。

    让沃先是有点惊异,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自嘲地笑笑,道“原来如此,你们最后没抓到她,却在公告里说所有人已被抓住……”

    “不光是她,前一晚被抓住的入侵者,一共供出了5个我们没有抓到的,而这其中,除了那少女外,有一个人比你计划的‘闹出一点事端’可要厉害得多~几百名守备军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就被他全部打晕了。”

    “……这样看来,就有问题了……”

    “问题很大,你们控制揠舌虫让那些在搜捕中被逮捕的冒险者们说出的主谋名单里,居然少了这样一个实力绝不在第六阶之下的人,太可疑了,而且身为同伴,这么多人都被抓了起来,他和那个少女拥有如此强的实力,竟然在这之后就完全没了踪影,这彻底给了我‘有人想要让我认为所有反对我的人已经被抓住’的想法。另外,这个揠舌虫的能力虽然很强,但是它同样使我产生了更大的怀疑,那就是所有的冒险者的口供居然都是一样的,这很反常,而且没有一个人特别提到过那个强者,就好像他只是这个组织中可有可无的存在一样,这怎么可能。”

    让沃叹了口气,说“没办法,你隐瞒了这个入侵皇城的强者的消息,这样我们就根本没有意识到应该对放出去的那些个冒险者的言语进行改动。”

    “至少,你们达成了这个计划的目标,让狮骑军的众多将领在搜捕的过程中都受了伤,导致其中部分伤重的人无法参与大典的守备工作。”

    “我们的人太少,必须尽量减少你的守备力量。”让沃又叹了口气。

    “你在我身边安插的那个人,在搜捕冒险者行动的那天逃跑了。”耶普兰直接这么说道,到这个时候,他可以肯定那个守备军追捕无果后被治安军抓走的男子肯定是让沃的人。

    “想必是发现了你暗中的这些动作,要回来报告吧,可惜他死在治安军军营里了……”

    “那,最让我疑惑的事情来了,你们从哪弄来的那只影魔,又为何让它杀死了你们自己的人?”

    让沃看看耶普兰,说“那只影魔,不是我们弄来的,它的出现,和我们完全无关,因为它而开启的神思蚀魔阵,本来对我们是一个意外之喜,可没想到你根本就没让凯亚希姆和克拉拉主持魔法阵。”

    “不是你们弄来的?”耶普兰皱起了眉头,这就不好办了,他本以为这次骚动已彻底结束,没想到居然还遗留了问题。

    “说起这个影魔,你既然知道它没有被抓住,为何还敢关闭神思蚀魔阵?”让沃问。

    “我并没有关闭神思蚀魔阵。”

    让沃露出了奇怪的表情,问“天空中那个阵法,不是假的?”

    “呵,别闹了,那么大动静的魔法,能是假的?”

    “……所以,你是偷偷从外面调回了第六阶甚至第七阶的将领?”

    “也没有,本来这个阵法,就是威慑大于实际效果,所以,它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为了在帝都人手不够的情况下也能震慑住试图入侵的魔物,这个魔法阵是可以虚开的。”

    “虚开??也就是说魔法阵并没有真正启动?”

    “对,那只是个样子而已,而且,维持这个样子,只需要7个左右的第六阶就可以完成。”

    “……那你如何确定那个影魔会被这魔法阵震慑住??”

    “当然不能,我在赌。”

    让沃盯着耶普兰,无奈地闭上了眼睛,说“亏你说得这么轻松……”

    “呵呵,因为我更怕大典上的刺杀,所以不得不这么赌。”

    “凯亚希姆和克拉拉为什么没有被我们发现,布莱斯的赛尔之戒可以彻底观察周围的情况,不留死角。”

    “那也只是针对和她同一等阶的人,凭她的那点力量,想要通过魔法去找到两个实力比她高出没边儿的人,你觉得有可能吗?”

    让沃不说话了,因为他自己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了。

    赛尔之戒的能力虽然都很厉害,但其威力是根据拥有者决定的,就比如能控制住苏利和塞提的那两个赛尔之戒,想要让它们的拥有者去控制波格恩,就不可能,因为拥有者本身的力量太弱了。

    而他自己是第七阶,想要压制波格恩还需要提前到他身边暗中施放魔法符文才能成功,之后那个魔导师通过赛尔之戒接过这魔法的控制权时,波格恩就已经完全具备能力挣脱了,所以才需要另一个赛尔之戒的能力进行干扰,当然,这是在讨论波格恩的实体被控制的情况下。

    所以,凯亚希姆和克拉拉如果有意隐藏在大厅的仪式台后面或什么隐蔽的地方,即使布莱丝的戒指可以进行无死角观察,戒指却根本无法侦测到两人,观察就无从谈起了。

    “但其实,你大可不必调这两人来暗中保护你了,因为你一开始就赢了。”让沃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力气,“所以,你那时明明已经摘下了皇冠,并且双手都和皇冠彻底脱离开了,可你最后为什么没有被艾森的赛尔之戒偏移过来?”

    耶普兰没有说话,他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头上。

    他本来只有头发的头顶,却渐渐显现出一个皇冠来!

    “实体隐藏?!”让沃惊叫道,“皇冠居然有实体隐藏的能力?!所以那时你摘下来的是一个假的皇冠?”

    耶普兰点点头,说“这是只有历代皇帝和执政王知道的秘密”

    让沃笑笑,说“意思是,让我带着这个秘密进坟墓吗……”

    耶普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让沃问道“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想法的?”

    让沃沉默了一阵,又开始盯着顶部那黑色的石头,他知道耶普兰说的“这样的想法”,不单单是指刺杀这件事,而是有着更深一层的意思。

    耶普兰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他就这么等着。

    让沃眼神迷离着说“很久以前了,久到那时候我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责任。”说着,他又尝试坐起来,发现完全没有那个能力后,他只好对耶普兰说“劳驾,能帮我一下吗?”

    “呵呵。”耶普兰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让你逞强”的戏谑,然后将他扶起,靠到墙边坐好。

    让沃喘着气,说“呵,上一次这样子喘气,还是在象牙塔里,上了几层台阶以后,当时还觉得自己老了,看来,人在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的时候,可能还并不晚……”

    “人只要还活着,就不晚。”耶普兰带着笑意道。

    让沃看了他一眼,无奈地说“别开玩笑了,像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叫‘不晚’吗?”

    “不晚,因为你的理想还可以实现。”

    让沃眯起眼睛,盯了他半晌,说“原来你破天荒地和我这糟老头子用朋友的语气聊天,是想把我拉到你的阵营里~”

    “我用朋友的语气和你聊天,是真的把你当朋友。”耶普兰认真地说。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这样的人能真的把谁当朋友?‘朋友’这个词,对于处在你这样地位的人,不应该是彻头彻尾的禁词吗?”让沃也正色道。

    “那是曾经的我,现在,不会了。”

    让沃有些不耐地将头也靠在墙上,说“你想干什么,直说吧,别绕弯子了,我累了。”

    “我要你,帮我实现你想要实现的那个目标。”

    “你知道我想要实现的是什么目标?”

    “让人民回到平安幸福的生活中去。”

    让沃正眼看了一下耶普兰,道“你有点令我吃惊,想不到你能理解对你来说这么天真的想法。”

    耶普兰咽了一口唾沫,说“因为我抱着和你们一样天真的想法。”

    让沃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瞪着耶普兰,说“你在侮辱我吗?你管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叫做‘让人民回到平安幸福的生活中去’?你将权力全权掌握在手上,擅自扶持暴虐的三皇子登上皇位,还放任三皇子手下的治安军城卫军在帝都周围做着伤天害理之事,这样的你…居然还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让沃说到后来,身子都开始颤抖。

    耶普兰没有反驳,他直视着让沃的眼睛,说“如果我没有扶持三皇子,而是扶持了一个圣明的皇帝,难道你就不会来刺杀我了吗?”

    “当然会,因为你必然会继续呆在幕后,把持着权力和政务,所以,他圣不圣明,和人民的生活就毫无关系了!”

    “……我在政治上的作为有出现暴君的影子吗?”耶普兰认真地问。

    让沃同样认真地看着他,说“没有,不管是你成为执政王以前,还是之后,你都是一个政治上十分开明、廉洁的人,但,我不相信你,因为你不是皇族,你没有掌权的资格,但你却利用手段登上了执政王的位置,从这里面,我就可以看出,你是个有野心的人!”

    “早在我准备扶持三皇子之前,就有人曾尝试刺杀我,那也是你们,对吧?”

    “没错,那次虽然没有成功,但是也让我们知道了皇冠强大的防御力量以及你身边的潜藏的波格恩。”

    “对,也就是那时,你们让我改变了想法,我决定扶持三皇子这个暴虐的人登上皇位。”

    让沃疑惑道“为何?这两者之间有何关联?”

    “因为我需要引你们再次出现。”

    “仅仅是为了引我们再次出现,你就要立这样一个暴虐的皇子登上皇位,不觉太过小题大做了吗?”

    “三皇子的事情,有我的个人恩怨在里面。”耶普兰淡淡地说,但显然说起三皇子的时候,他的心情是不好的,但绝对不是因为三皇子的死而感到难过。

    “什么意思?这难道就是你在大典上不救他的原因?”让沃说到这里,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不是不救他,你要的就是他死!”

    耶普兰表情终于变得有些阴郁,他点了点头。

    “你这混蛋,果然是个只知道玩弄权术的家伙!”

    “关于三皇子的事情,我不会为自己脱罪,因为这件事做得确实不地道,但只有对这个人,我不会讲什么原则!”耶普兰咬着牙说。

    “哼!”让沃不屑地瞪了他一眼。

    “另外,我也需要三皇子的死来成就你们,然后,我需要你们,来为未来帝国恢复强盛做出贡献。”

    “呵呵,利用三皇子的暴虐,来逼我们快点出手,然后抓住我们,在所有人面前处决我们,以杀一儆百,让所有反对你、质疑你的人从此陷入绝对的恐慌,不再敢对你有丝毫不敬的想法,这就是你的企图吗,耶普兰?”

    “……”耶普兰没有回答,他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对狮下地狱犬的军官说“安排两个人专门照顾他。”

    然后,他转过身对耶普兰正色道“我需要你们死,但,不是抱着你说的那种目的。”

    耶普兰走了,让沃听着他回荡在地牢中的脚步声,闭上眼无力地将头磕在背后的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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