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犹如天籁,激得我血往头上涌,头皮一阵麻,耳朵嗡嗡有声。

    “落英!落英!是不是你?是你在下面吗?!”我趴在岩石板壁的缝隙处,对着下面大叫。

    又没有任何声音了。

    “落英,我知道是你,我听出来你的声音了……”我颤抖着说。

    他不再应我,让我也有些慌张起来,难道又是幻境?我发生了幻听?

    但刚才那声音听上去虽然有些微弱、失真,但明明就是落英的声音,我不会错认。

    但之前在水底地道入口处拦阻我们的那座冰山,明明看得清楚,落英就是被封存在冰山里,还对我说:“我在这石壁已待了很久,气息不足,要赶快!”等到冰山真的被打碎,落英根本不在里面,我最后一次看到他,他在一块巨大的冰层碎片的倒影里,有气无力地对我说:“我说过我被困石壁,为什么还不来救我出去?”

    被困石壁?可他明明是被困在这石箱中啊!

    “落英!落英!拜托你再吱一声,让我知道是你啊!”我摸索着身下的岩石板壁,确认这板壁真的被白骨利刃敲击出了一条缝隙,我对着缝隙不肯死心地唤着。

    仍然没有任何声音。

    我快喘不上气了,但也不至于窒息。

    无论是不是落英,但肯定是有一个“人”的,这个人也被困在石箱中,应该跟我是友非敌,得先想办法将隔在我俩之间的岩石板壁弄开再说。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断掉的白骨利刃,想着这武器虽然断了,但也不至于断成碎末,总能找到一截骨头,拿来用用,胜过我徒手劈石。

    果然,被我摸索到一段骨头状的东西,我攥着一端,便要提起。

    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手里的骨头松脱出去。

    估计是怪胎们盲着眼,走路踉跄起伏。我定定神,又将手摸了出去。

    再次摸到了那段骨头,我将它攥得更紧些。

    有什么东西附上我的手,停在我的手指上,不动。

    它不动,我也不动。

    黑暗中,不知对方是人是鬼还是怪物,感觉不到它的呼吸,只凭手的触感,不像是一具有生命的**。

    我跟它僵持着,身上的血液一点点变冷、停滞——我所在的这石箱的最上面一层里,竟然还“藏”着一个“东西”?

    岩石板壁下的那个“人”,也许是落英,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冷汗从头发里渗出来,仿佛从头皮里长出来的虫,蠕动着从额角爬了下来,又凉又痒。

    我实在坚持不住了,伸出空着的手,重重擦拭自己的额头。

    眼前怎么有点不一样了?我好像能模糊地看见点什么东西!

    “紫霞!你也进来了吗?”我在心中喊道。

    不对,不是紫霞的火苗之光,是一种紫气幽幽的光。

    我认得这个光!

    我心中一动,伸出手,大力擦抹自己的额头,在我额头的正中,有一枚紫色的灵翅,而刚才我在擦汗的时候,发现不知何时,灵翅上竟然被涂抹了厚厚的一层黏液。

    黏液!

    一定是那断尾怪胎在我脸上涂抹黏液的时候,将其抹在了我的灵翅之上,使得灵翅既不能发动它的能力,也无法在黑暗中为我照明。

    肯定是这样的!

    我心中一阵喜,顾不得借着灵翅的光,去看看附在我手上的是什么东西,只想着迅速凝神静息,利用灵翅的力量将我和落英带出这种境地。

    ……没有用。

    灵翅像是陷入了沉睡一般,除了发出幽幽的淡紫色的光芒,没有任何动静。

    希望升起,然后落下,如同潮水将我卷入海底,等待我的只有黑暗沉寂的窒息。

    我长叹一声——是的,我发出声音了。有一种绝望到达极致后的愤怒,居然重新燃点我想要活着、想要出去、想要再见到哥哥他们的勇气,我对着淡紫色光芒映照下的手,不加掩饰地长叹一声。

    依稀有一个影子,像人,又像龙,既是一团影子,又是一团雾,缠绕着我,对我攥着白骨的手发出力的作用。

    它终于有所行动。

    它开始掰动我的手指。

    一根、两根、三根、四根……

    眼看它就要掰开第五根,而这最后一根一旦掰开,手中攥的白骨就要落地。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我缓出一口气,冷静地问。将被掰开的手指收回来,再次攥紧了我的武器。

    “咯咯!”面前的一团雾影发出一声轻笑——那不是人类能发出来的笑声。

    “不管你是谁,请先听我说,”我借着灵翅散发出来的光,努力将对方看得更清楚,奈何它真的只是一团雾影,连个清晰的轮廓都没有:“我是美意,我没有恶意,我是为了逃避追杀才躲进这个石箱里,但看样子,你之前就已经在这里了,如果我打扰到你,请你原谅。现在我拾起这段骨头,是想将身下这层岩石板壁敲破,因为,我的朋友在下面,我要救他出去——而且时间很紧,片刻间我们就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你是谁?”

    雾影并不答我,继续“咯咯”轻笑着,笑声竟越来越大,仿佛心中无限欢喜、难以自抑。

    “你不说就算了,但请你别这么大声,我们现在还置身在这个石箱里,外面就是九个凶恶的怪胎……”我有点不满。

    “咯咯咯!”雾影笑得更大声了:“‘怪胎’?你是这样称呼它们的?……嗯,它们也只配这样的称呼!”

    “不过一个称呼,我无意多加讨论,现在我要用这根断骨,敲开这层岩石,请你别再阻拦。”我气地说。

    “没用的,那个真的没用——那应该是一截‘怪胎’的胳膊吧。”雾影终于不再“咯咯”发笑,语气认真许多,声音听上去清脆俏皮,像一个小小男孩在说话,但,我看到的只是一团雾影。

    “你看出来了?确实是,但怎会没用?我刚才就用这个白骨利刃将身下这层岩石砸出了一条缝。”我有些不服气。

    “一条缝,哈,多亏了你这条缝……但也只能是一条缝。”雾影说,感觉那一团雾影里真的隐身了一个小男孩,说起话来,孩子气的,边想边说。

    “我要试试,还请让开。”虽然这个雾影出现得甚是诡异,但现在当务之急是将这石箱下层里的人给弄出来,我急于知道那人到底是不是落英。

    “我已经在这石箱里待了5000年,要是像你这般性急,还不早就熬成灰、熬成油了……算了,你试吧。”雾影说得很是轻松,听得我悚然心惊。

    5000年?!

    待在一口箱子里5000年?!

    我怎敢深想,先不管那么多了,待我将落英从下层放出来,再跟这雾影好好说道说道。

    借着灵翅的光线,我将眼睛趴在岩石板壁的缝上。

    一片黑乎乎,什么也看不见。

    耳朵贴上去,什么也听不见。

    “二层那小子傲慢得很,也不知用什么方法将他身下的隔层击出一条缝隙,很细,但已经足够我穿身而过,啊——”雾影的声音里全是庆幸,像小孩子得了点心的欢愉(被困在这石箱中5000年,竟然还能有这般愉快的语气,真是难得):“我终于可以摆脱下层那恐怖的空间,终于不用跟那……‘怪胎’两两相对,相对了5000年啊,我都不抱任何希望了……都得感谢二层那小子啊,只可惜,他傲慢得很,任我怎么问询,他一概不说,要不是刚才他同你说了一句话,我还真以为他是个哑巴!”

    “那……那你又是如何从二层来到我这一层的呢?”我沉着声音问。

    “不用压着声音说,听到就听到了,是时候来做个了断了,哦,我能来到这石箱的顶层,还不是你英勇地将这隔板开了一个缝,真的很谢谢你,让我离重见天日又近了一步。”雾影咯咯轻声笑着,听上去,是发自内心地感谢我。

    “那你还说这白骨无用?”我很是奇怪。

    “确实无用,一条缝,已到极限。你可知这石箱是什么做成的?”雾影问我。

    我不吭声。

    “将专门挑选用于献祭的‘怪胎’的血肉剔除下来,只剩白骨,白骨成粉,与岩石粉末糅合,调以‘怪胎’们分泌出来的、独有的黏液,制成了这口箱子,所以,你用那白骨棒就想将隔板砸破,你觉得可能吗?一条缝隙,真的已是极限,成全了我而已。”雾影笑得很老实,像个乖孩子。

    “一条缝隙你就能穿身而过,你……你到底是什么?”我突然觉得很是不妥,轻声问道。

    “我?你同我说了这半天的话,还看不出我是什么?”雾影咯咯轻笑着说:“我是一个等待祭品出现的幽灵,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50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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