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一整套黑色劲装,身上零零碎碎的东西也都拆了个干净,鉴于瀚海原始林的环境和气候,渡流云除了没下得了狠心把那一头长发剪了,只是简单地梳了个低马尾,这一套装扮看得章袤君目瞪口呆,她这准备的不要更齐全,任何一点细枝末节都想到了,把行走江湖当做游戏人生来对待,恐怕这位敢称第二人没人能认第一啊。

    有过在上天界闯禁地的经验,渡流云自然有着应对瀚海原始林的经验,而地图中显示,瀚海原始林并没有天然大阵,更没有人为的阵法,这大约是因为皮鼓师对阵法一窍不通的缘故,然而迷林之所以被称为迷林的原因,正是因为其天生天长毫无规律可循,再加上林中尽是参天古树,遮天蔽日根本看不到天日,其中飞禽走兽只能凭借着缝隙中透出的些微光亮生存,至于闯进来的人,便只能依靠手中火把。

    当然,这点对于渡流云和章袤君来说不存在困难。能把术法应用到各种神奇的地方,她也算的上是脑洞大开了。比如,把召唤出来的火球控制成一个灯泡大小,让它漂在身前,并且把颜色改变成白炽灯的颜色身前身后三丈之内一片光明……总之这个做法让章袤君再次刷新了对她的认知。

    “小心点总没有错,先前我在四魌界顶端上天界才接受过了一番禁地洗礼,虽然略有不同,但天下密林大同小异,凡伤人猛兽暗箭都自背后而来,比如……这成了精一样的毒虫。”

    她脚下微微用劲,足下石泥碎屑纷飞,一只企图自地底攻击他二人的数尺长变异蜈蚣被她震了出来,随后皮开肚裂碎在当场。

    “我实在搞不明白皮鼓师是怎么在这里生存下来的,因为他的猪头人造型过于恐怖,导致此地的毒虫猛兽都奉其为主了吗?”

    挠挠头,渡流云嫌恶地随便挥挥手,卷起一番落叶飞尘,将炸成碎块的蜈蚣埋了个眼不见为净。

    这话是真心没法接。章袤君脑海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渡流云找他一起前来瀚海原始林,该不会就是为了找个人听她说单口相声顺便时不时他接茬权当捧哏了?

    某些意义上而言,章袤君他……忽然真相了。

    “北隅三玄音成名已久,贺长龄缘何成为皮鼓师一事,在武林中始终是个迷案,按你所言,若他落到如此地步,是受骨箫所害,失了人皮,以野猪皮重生,那他与骨箫之间便该有着化解不了的仇恨,缘何在此隐忍不出?”

    要说怕了瀚海原始林的环境,那是不可能的。怕这个字在章袤君的字典中还不存在。只是先前他险些栽在范凄凉手中,令他对音律攻击有那么一丝的警惕,此处,他们在明,皮鼓师在暗,若皮鼓师与传闻中的阴狠毒辣一般无误,那极有可能在不知不觉之中,以音律来偷袭,甚至控制他们。对于被人控制这点,章袤君是万万不能再容忍第二次的。他曾与二哥邓九五言过,若是有朝一日与骨箫对上,请二哥不要插手此事,他在骨箫手中吃的亏,必然要讨回。邓九五没想到骨箫敢惹上章袤君,虽说他与骨箫关系暧昧,但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而让自己兄弟容忍。找骨箫寻仇这事儿还远,眼下一旦皮鼓师也偷袭他成功……那他就真要怀疑自己的武功到底是不是白练了。

    “哈,这可是一出极为感人肺腑的伦理大戏啊。骨箫范凄凉是贺长龄的继母,但是对贺长龄一直有着不可描述的感情。贺长龄与三玄音中的琴绝弦本是情侣,然范凄凉对贺长龄沉迷,又以手段诱惑贺长龄与她纠缠,终究还是没有得到贺长龄,嫉妒心作祟之下,干脆毁了他,就用手段找人剥下贺长龄人皮,贺长龄死里逃生,以野猪皮蒙身留得一命,从此深藏瀚海原始林中不出,一来他打不过骨箫,二来也是不想将琴绝弦陷入危地之中,归根究底,还是贺长龄是个渣男,既然不喜欢骨箫,就抗拒到底啊,不喜欢还和骨箫滚床单,这不是活该是什么。”

    抽抽嘴角,渡流云对皮鼓师的遭遇不与同情,甚至觉得他罪有应得,只是可惜了琴绝弦一往情深,在苦寻下落不明的贺长龄无果下,隐居相思海。

    “流云公子,你……”终究是个妹子啊喂!话说的这么直白真的好吗?你儒门天下小公主的矜持呢?儒门龙首都教了你什么啊?

    章袤君被她的话惊的实在找不出来形容,只好默默地转移话题“我更好奇的,是你身为中原人,为何对北隅的事情查的如此清楚。”这情报网未免太可怕了。

    “鄙人自有渠道。”神棍一样地扇扇扇子,渡流云面色忽然一正“把我给你的青色药丹吃了,再捏碎紫色玉符,尽量不要与我离开太远。”

    几乎是同时,一声直入脑海的鼓音响起,随后,是绵绵密密,带着特殊旋律节奏的乐声,不断传来。随后,是一个集阴森,冰冷,空洞于一体的男声“擅闯瀚海原始林,你们真是的胆量不小,而阁下对吾如此了解,倒是令吾佩服,不如让吾见识一下,能够抗拒骨箫玄音的强者,能强到何等地步。”

    “骨箫都不是对手,凭你还能如何?”渡流云一晒,毫不留情地嘲讽道“兰漪兄看到没,这就是渣男的本质,照说我削了骨箫的眉角,他应该很高兴才对,这上赶着跑来替骨箫寻仇,真是让人为相思海的琴女掬一把同情泪。”

    相对渡流云的轻松,章袤君却是暗暗心惊,他知晓若非渡流云给他的药丹和玉符,只怕皮鼓师这一连串鼓声已然入脑,精神攻击什么的,不要太阴险啊。

    “皮鼓师,瀚海原始林并非你之禁地,我倒要看看,我们在原始林之中,你又能怎样。”

    论呛声,章袤君也没怕过谁。如果皮鼓师就是贺长龄,那他应该知晓自己究竟是何出身。然而思考到如今他心性大变,目中无人不知死活也是正常。失去他引以为傲的音律攻击,单以武功而论,恐怕他无法挡下自己攻击,只要他敢从藏身的地方出来……特么的问题就是,他压根就藏在暗处不露面啊。

    “不用着急,有些人不撞南墙不回头,有些人不见兔子不撒鹰,现在的皮鼓师,两者兼备啊。所以,恩威并施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威胁。”

    渡流云嘿然一笑,不过是一个渣男敲的几声破骨,她用琴音逗骨箫是出于游戏的心理,但面对这个猪头,她是一点心情都没有,不如上来就开大“贺长龄,你这一手锤破鼓的本事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我只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从藏身的地方出来,让我看看你这一身野猪皮究竟还有没有办法剥下来,给你再造一身人皮,你是知道的,如今武林有名的庸医上官邛是我至交,灵蛊山蛊后绯羽怨姬是他的徒弟,再造人皮并不难。第二,继续藏在暗处,等我把你打出来,但等到那样,就不是给你剥下野猪皮再造的结果,而是直接剥了你的皮,废了你的武功,把你交给北隅皇朝,让北隅皇朝的百姓,来追究你这些年来扒掉无辜孩童人皮制成人皮鼓的罪孽。”

    “可笑,吾皮鼓师岂是受你威胁之人,想要见吾,就拿出真本事吧!”

    皮鼓师声音骤冷,手中鼓音益发急切,换做旁人,只怕此时已入幻境进而发狂。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渡流云挑挑眉角,用只有与她距离极近的章袤君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东南方五百三十米之外,那棵数人也合抱不过来的大树,距离地面二十米树冠之上。”她要是连皮鼓师的位置都察觉不到,那她一身的武功全都白瞎了。

    “我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最看不得美女伤心,看在琴女在相思海痴痴等他的份儿上,兰漪兄,这一番劳烦你出手了。我只说我把他打出来要交给北隅皇朝,没说你把他打出来我要交出去。”文字游戏吗,就是要这么玩的。她不着痕迹地布下隐匿气息的阵势,替章袤君先行占据了有利的位置。

    “呵,有趣。”章袤君清冷一笑,手指微动,几片兰花借着藤蔓绿草的掩饰,缓缓地离开二人身边,隐入不见天日地林地之中,他本就是杀手,做这样的事,岂非正中下怀。

    既然皮鼓师知道骨箫已经在她手中吃亏,他当然知晓眼前这人是谁,从这两人一入瀚海原始林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两人的身份。要说他谁也惹不起是真的,他并不想同时招惹上流云公子渡流云和兰漪章袤君,这两人随便出来一个,都不是好惹的,再加上他们身后又各自有着避之不及的组织。儒门天下就不说了,兰漪章袤君的那个结义团伙,他都轻易不想招惹。骨箫愿意作死,那是她自己找的。然而这两人闯入瀚海原始林,他又不愿意揭过这篇儿。说到底,还是面子作祟。

    不过渡流云言道她与上官邛相熟,能够解决他人皮问题,这确实是戳中他心底痛处。只是他经历剧变,早已不会相信他人,就算知道以渡流云的身份没有必要和他瞎扯,也是下意识的有所防备。他更相信,渡流云来瀚海原始林,一定是有求于他,若是不能将利益最大化,他枉费在此地盘踞这许久时日。

    这可真是一个让人愉悦的傻狍子,敢和渡流云谈条件谈利益……只能说他对渡流云没有半点用处,真的是看在琴绝弦等的痴心的份上才愿意顺手捞他一把,不然直接拍死了账,何必这么费事儿。

    皮鼓师正想着如何与渡流云谈条件,却不料寒芒乍起,颈旁一凉,本能地向前一跃,躲过这一波攻势,人尚未站稳,下一刻,章袤君已出现在他身后,如影跗骨,距他……已不到半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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