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人仍是议论纷纷,有人狂喜,有人忧心,有人得知可能又有事情发生赶紧跑回家去。

    沈云谣颦眉:“女尸案?弟弟,你可曾听说过此事。”

    王辰逸摇头,道:“我近来几个月才来到云梦,过去的事情并不知晓太多。”他的目光一直停在楼下的人们,这些人讨论的热烈,只有少数几个人不知所以凑近他人询问个究竟。“看起来这件事,在这里并不算是个秘密,而且在当时必定相当轰动。旧事重提,只怕又发生了什么。”

    沈云谣不语,也是如此推断。此事若是发生在他应征之前,却没有广传到姑苏这边,可能并不算特别大的案子,当地人如此反应多是案子有很多奇怪之处,引人想探其究竟。此事若是发生在他服役之时,那其中变数可就多了……

    “看来是不能送辰逸小弟回府了。”沈云谣一脸歉意,“方才那说书老头所言,惹得我非常在意,现在想要马上回去衙门好好调查一番。”沈云谣本来是想直接去问那店小二的,可自己的身份去问的话只会引起群众的更多猜疑,只得回去自己调查了。

    王辰逸兀自与沈云谣碰杯,饮下茶水:“无妨,公事要紧。只愿沈兄能查个水落石出给大家一个安居乐业之地。”

    沈云谣饮尽杯中茶水,匆匆话别后,直奔衙门而去。

    “吴三,邵大人在哪里?”沈云谣刚踏进衙门,便抓住一个官差问道。

    这个吴三就是先前急忙忙给邵呈天传消息的官差,他听见沈云谣的声音差点感动得哭出来:“沈将军你回来了!邵大人正敲锣打鼓的派人找你呢!”

    莫不是偷闲被发现了?沈云谣仍是一脸淡定,试探性地问道:“邵大人找我何事?”

    吴三有些为难:“其实这……”

    吴三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听完之后沈云谣眉心结难解,大踏步向存放案件档案的库房走去。

    “邵……”沈云谣打开库房门,一开口,就被里面的人往脸上扔过来一大叠本子。沈云谣举起手中的面具挡下,继续道:“你干嘛?”

    邵呈天扫了他一身衣服,手里还拿着一个面具,伏案继续查看文档,冷冷道:“竟是跑出去偷闲了,还说什么寻找人生目标?这边可是要忙死了!”

    果然偷闲的事情被抓包了,沈云谣讪笑:“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今天这案子外面已经知道了。”

    邵呈天手中的笔停顿了一下,他也问过当年发生这件事时,在衙门工作或是生活在云梦的人。当年的女尸案引起轩然大波,闹得人心惶惶满城风雨,如今案子再现,他自是不认为能瞒得了多久,却也没想到那么快就传开了。隐隐有些头疼。他冷静道:“快来帮忙找以前案子的记录。……顺便把隔壁的那几个人也叫来一起查,那几个傻子就听你的话。”

    听到邵呈天的话,王辰逸赶紧去隔壁找人过来。

    王辰逸可以说是完全放权给邵呈天管理了。这两人是生死之交,加之邵呈天聪明伶俐刚正不阿,处理事情起来又全心全意细致入微,不管从他为人还是能力来说,王辰逸对他都是十分的信任。

    片刻之后,档案库房里坐满了人,全部都在埋头翻看往年的案件记录。云梦城是云梦一带最大的地方,再下面就有不少村官在管辖着。这些地方村每季每年都会把当地的案件记录税收详情,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全部汇总起来上交到云梦城这里,所以库房里的档案多如繁星。

    “吴三说女尸案在五年前发生的,从前一年到今年的记录全部看一遍,如果有关于一点点的记录都不要放过,拿来给我过目。”

    王辰逸一边低头翻看一边说道:“既然吴三知道是五年前发生的,那怎么还说什么都不知道?”

    吴三蹲在门口,见将军质疑自己,于是委屈的说:“当年我承了别人的情,跟着恩人离乡为他打工,到我报完恩回来的时候这案子已经过去了很久了。我知道的那一点点都是我老娘和弟弟告诉我的。”

    这个吴三是近两年才当的官差,敦厚诚实知无不答,对顶头上司是一万个忠心。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太怯怯懦懦了,连句大声的话都不敢说,跟他的弟弟吴四那简直是翻了个转。

    见两位大人都没有理会他,他又弱弱的说:“要不等吴四回来了我们问问他……当年跟着孟大人处理这件事的官差就剩下我弟弟一个人了。他肯定最清楚。”

    邵呈天点头:“我也想问吴四的,只是他这些天休假,你也说他前两天去了洛川给你们母亲买药了,什么时候回来无人可知。现在事态紧急,我们刚上任就有麻烦事来了,现在外面也有人在传着这案子,到全城全云梦的人围观女尸案再临也不过是一两天的事情。我们没有多少时间等了。”

    吴三耷拉着头想了一阵子,觉得邵大人的话有理,于是自己站在门外,等候大人们的吩咐。

    “邵大人你看看这个。”,“不对,作案手法不对。”

    “前年本城的案子都看过了,没有一点点蛛丝马迹。”,“那你把你所看的都给沈大人,让他再过目一遍。”

    邵呈天看着一行行的字,只觉头疼。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在沈云谣和他刚上任就闹出陈年的旧案。在沈云谣回来之前,他已经大致翻看过一遍,只是翻遍了出事那年的簿子,也没有找到一点点记载,就像是有人刻意不写一般。思及至此,邵呈天也多少明白为什么不写进来了,他冷笑一声:“当真是无能贪官。”

    说起上一任的孟大人孟雨,沈云谣邵呈天真是一肚子火。孟雨一听说上头要派他们下来接任的时候,他就咿咿呀呀的说头昏脑涨脚抽筋,天天高烧不退,皇帝被他每天的上书扰得不胜其烦,便准了他提前告老还乡。于是他们两个人来到这里的时候,没有人跟他们交接工作,账目混乱又时逢秋收,外地多人来云梦卖谷物营生,鱼龙混杂,又需登记造册。光是理清这些都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邵呈天整个人泄去力气,头仰后,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摆手道:“你们不用看了,回去隔壁继续整理账簿和户籍吧。”

    那几个人对视一眼,又得到沈云谣的首肯,都过去隔壁干活了。

    待那几人出去之后,邵呈天叹息道:“这几个人就听你的,从在军营的时候就看不起我了。说啥也不听,你瞧瞧他们那眼神,就说着‘你凭什么坐副手的位置’。”

    “谁让你在军营大半年了连刀枪都不曾碰过。”

    “呸!他们上场后找到机会就躺在地上装死,还以为没人知道呢!岂知个个人都当他们笑话来看!”见沈云谣还在看,他敲了敲桌子:“别看了,肯定没有记录下来的。那孟雨又贪又无能,在他快卸任的时候闹出那么大件事,他又处理不来,免得被皇上引咎罢免,这事情当然是能怎么压下去就怎么压,又怎么会写进去呢?”

    沈云谣合上簿子,交代吴三叫人来把房间的簿子归置一下,“既然如此,我先查看下尸体吧。”邵呈天点头,领着他去存放尸体的房间。

    还没进门就闻到了那尸臭味,邵呈天非常贴心的递给了他一块手帕,接着自己也拿出一块手帕捂住鼻子。

    那女尸仍在担架上,尸身被一块白布遮掩着。邵呈天对沈云谣点头,示意让他揭开。沈云谣会意,伸手揭开白布。

    沈云谣:“这……!”

    虽然先前已经听吴三描述过尸体的惨状,自己也在战场上见过无数的尸体,但亲眼看见这女尸的时候仍是被凶手的残忍震住了。

    这女尸脖子上有一道横穿而过的细长伤痕,伤痕与眉线平行,看伤痕可断定凶手行凶时用的是刀剑,仵作所言这伤口便是致死的原因,一剑封喉且不被他人察觉可见凶手功夫不简单。

    女人死后,凶手将尸体上的血放空,尸体惨白如纸的脸因尸斑变得乌青。左耳被齐整的切去,两颊凹陷,嘴巴张开着却不见牙齿,牙槽上还能隐隐看见血丝和牙根。这女尸双目无眼有珠……那眼睛是被挖了出来后又将眼球放了回去。肚子还被剖开,双乳和心脏被摘去,肠子被剁得碎烂后又被人往里面塞入香灰搅拌。有的地方还被蛆虫咬穿……

    女尸的左肩和右脸上均有五道暗红血痕,嘴唇上血红的口脂与指甲上的蔻丹更是与整个凄凉尸身格格不入。仿佛是有人将她当做玩具般摆弄……

    这两人虽然已经看习惯尸体了,但初次看见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吐。沈云谣给女尸盖上白布后出了房间,蹲在地上干呕了几声。

    “太丧心病狂了!”沈云谣干脆直接坐了下来。若这女子是被折磨致死的,不敢相信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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