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兴隆就站在原地听着脚步声走远,心里有一点想追上去,身体却一直没动。

    一直等到黑暗里没有了任何声音,张兴隆这才出了口长气,一个人慢慢的原路下楼,脑袋里还有点懵。

    到了楼下,北风吹到脸上,这才清醒过来。

    扭头往楼上看了一眼,黑鸦鸦静悄悄的,他连张洁家到底在哪是不是三楼都不知道。

    顺着大马路往回走。

    路灯顺着马路两边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了,整个马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人也没有车。

    小北风夹着雪屑在路灯下面狂舞,好在往回是向南走,背着风,张兴隆把大衣领子竖起来遮住脖子,看着自己在路灯下拉得老长的影子在地面上随着走动晃来晃去。

    北风一吹,这会儿心里平静下来了,刚刚被点燃的那点邪火消失无踪,心里感觉好像有点对不住赵爽,有点怨自己定力不够。

    可是那会儿谁能把持得住啊,都那么好看,又那么主动。

    就这么一路矛盾着走回北四马路。

    从这会儿到厨师班毕业考试,张兴隆愣是没敢再去王得胜那玩儿。不是不想去,心里也痒痒,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又不可能留在沈阳。

    十一月底,厨师班结业考试。

    空了好久的宿舍一天时间就又满了。

    处的比较好的同学都凑到一起说话,有这么久没见面了。

    “你没回家?”夏茂盛,罗庆贺坐在教室后面抽烟。

    “没,回去还不是得来,来回折腾什么呀,还不如找个地方学习学习呢。”

    “你一直在饭店上班?”

    “也没,中间玩了几天。”

    “考完试你是在这等票下来还是回家?”

    “没想呢,不知道。”

    “要不去俺家玩几天?”

    “去你家?也行,方便吗?”张兴隆来了兴趣。罗庆贺家他秋收的时候去过,就是杨斌他们去帮着金姐家收稻子那几天,他跑小坨子罗庆贺家玩儿去了,帮着收了两天苞米。

    其实也没干什么,就帮着捆一下装装车。

    罗庆贺家就是农民,靠种地生活,到是他对像家开了个路边大车店,餐饮住宿那种,还带‘大妹子’,靠过往长途货运车司机挣钱,也是有一天没一天的,车又不是天天定点儿跑。

    应该是他对像,张兴隆没搞太明白。

    罗庆贺在他家这边挺受欢迎的,好几个丫头都对他特别好,腻来腻去的,天天找他玩儿,不过张兴隆感觉,罗庆贺还是和这个家里开大车店的走的最近。

    他跟着去店里玩过,省道边上一溜砖瓦房,是大车店。

    远远一辆货车开过来家家都是小姑娘跑出去拦。

    真的是拦,就直往车前面扑,要不就直接抓着扶手站到踏脚板上和司机磨。

    反正就那点儿套路,大家都懂,大部分长途司机都好那口,一听说有大妹子也就半推半就了。便宜呀,二三十块钱睡两个小时,五十能住一晚上。吃饭就是带着的事儿。

    有些司机就比较坚贞不渝,也不接话也不看你,就是往前开,拦车的也就闪开了,爬上去的有时候能被带出去十几里地,也没招儿,自己再慢慢走回来。

    近了司机不敢停啊,那一停呼拉一下子能围上来十几个,更跑不了了。

    这边的年轻人最大的乐趣就是约一起去爬山。

    这让张兴隆真的无法理解,爬山哪,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给钱哪?

    “兴隆,明天带你去爬山,老有意思了,爬上去看风景。”

    “不去,要去你们去吧,我在家睡觉。”

    “为啥呀?多好玩儿啊。”

    “不好玩,爬山好玩儿?再说,你家这哪有山哪?”

    “没在这块,得骑车去,这边边旯没有山,难得去一回。”

    “可算了,没有山多幸福啊,俺家前山离十米,后山一公里,从哪一抬头都是砬子,我还爬山?疯了。”

    这就是地域差异了,没山的想爬山,有山的想草原,北方羡慕南方不下雪,南方梦想堆雪人,旅游不就是从自己待腻的地方去到别人待腻的地方花钱吗?

    旅游地区的人都感觉外面来的人傻,无法理解他们看到什么就惊艳惊呼的行为,这有什么呀?哪好看了?还得花不老少钱。都是有钱烧的。

    他们从小看到大,早就腻了,烦了。

    很多男人女人外遇的对像哪哪都不如他(她)原来这个,就是这个道理,其实不难理解。

    ……

    “你家是城里还是乡下?”张兴隆问夏茂盛。

    “俺家在北票,北票矿务局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又没去过。”

    “挺有名的,”罗庆贺点头“我都知道。大煤矿,相当出名。”

    “我真不知道。”张兴隆举了举右手保证“我们那是铁矿,完了也有矿务局,原来也是大型煤矿。”

    “那你知道哪儿?”

    “我知道鞍山,知道大庆,我还知道盘锦油田。”

    罗庆贺笑着说“刚来那阵儿,俺们一起去过老王家,他家盘锦油田的。”

    “戴个耳环那个?瘪瘪嘴儿?”夏茂盛往屋里指了指。

    “嗯,他非得让俺们去玩儿,连车票都是他请的。”

    “好玩儿不?”

    “不好玩儿,就是到处都是磕头机,到处都是管道,也没什么山。买个菜都得走出去老远老远,和老罗家有一拼。”

    “俺家那是农村,能一样嘛。”罗庆贺拍了张兴隆一下。

    “他们家那边出租车都是驴车,铺着褥子,慢慢悠悠的晃。”张兴隆对夏茂盛说。

    “新民车站那旯才是,我们家边上没有,别听他胡说。我们那走客车。”

    “对,”张兴隆点头“那边房子都是圆顶的,又高又大,完了叫什么窝棚,孙家窝棚柴家窝棚的,就他家那地方叫小坨子。你家那怎么不叫窝棚呢?”

    “俺家那边原来是皇屯儿,给皇上家种菜种粮的,到处都搭的窝棚看菜地,慢慢就叫出来了呗。我们家住那是旗所,管着下面那些窝棚的。地势在那片儿最高,就叫坨子。”

    “那你家为什么要北票?还有南票啊?”张兴隆又问夏茂盛。

    “和他家差不多,采煤嘛,皇上批了两张龙票,一南一北,就叫南票北票,离着没多远。我们那边都是煤矿。你们家呢?你家那叫啥?”

    “我们家?坟,埋人的那个坟,本溪东南西北四座坟,就叫东坟西坟南坟北坟,现在都改了,叫芬了,草字头一个分。

    我们家在南坟,原来是个公主坟,唐朝的。市里那三个坟有一个是明朝的,两个清朝的,清朝有个还是个大官,亲王坟。”

    “那肯定的,老百姓别说一个坟,一百个也叫不成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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