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站在船舷处,看着汴河水浩浩荡荡。这时蔡京漫步而来,说道“高太尉、王舍人好兴致,乘百桨楼船,看壮丽江山!”王浩、高俅行礼,说道“见过蔡太师。”蔡京说道“挚友、美景皆有,只缺丝竹与香茗。”高俅说道“据说圣上请了李姑娘,想必很快我等即可一饱眼福了。”蔡京看向王浩,问道“王舍人可知此事?”王浩稍作思量,说道“听闻圣上谱了新曲,李姑娘排了新舞,稍后应当会在楼船之上演奏。”蔡京、高俅对视一眼,似乎在交流着某种讯息。就在此时,太监宣令“百官入席,赐宴。”

    百官听闻,迅速按照各自品阶、资历寻找座位。王浩看看了自己的从六品乌沙,果断站在船尾未动。蔡京看向高俅,说道“皇上在船首,你我该走了。”高俅说道“王舍人,太师与我先行失陪。”王浩,说道“恭送蔡太师、高太尉!”蔡京、高俅尚未及转身,陈公公小跑而来,说道“圣上口谕,王爱卿御前听命!”王浩看了蔡京、高俅一眼,四人一同前往船首。

    船首处,徽宗端坐御台之上,皇后在其侧;蔡京居右,为文官之首;高俅居左,为武官之首;王浩站在饭局之外,不知何处是自己的席位。片刻之后,船舱中一字排开走出十余名太监,每人托着一个细陶小火炉,炉中炭火灼灼;紧随其后乃十余名宫女,每人捧着一口紫铜火锅,罩在火炉之上;而后又是十余名宫女,每人持一把铜壶,在每一口铜锅中加满骨汤;最后端上时蔬鲜肉,时蔬堪比插花,雅致地摆在竹篓之中,鲜肉则薄如蝉翼,平铺在碎冰之上。文武百官瞪着眼前的菜肴,一个个看不出其中玄机。徽宗见状甚为满意,说道“王舍人何在?”王浩听命,连忙上前,说道“微臣王浩拜见皇上!”这时宫女又在每一位大臣面前放了一碗冰饮,冰饮盛在白瓷碗中,鲜红之色更为突显。徽宗轻抿了一口冰饮说道“还请王舍人给各位臣工演示此道菜肴的玄妙!”王浩看向左右,说道“微臣不知该在哪一桌演示?”徽宗微微一笑,说道“就在朕的御桌上演示。”王浩看向陈公公,说道“还请公公给微臣一盆清水,用来净手。”陈公公看向徽宗,徽宗点头,陈公公又看向身后的小太监,小太监领命,片刻之后,一盆清水,一条丝巾送到王浩面前。王浩洗净双手,用丝巾擦干,小心走到徽宗桌前,说道“请皇上稍候片刻,待骨汤沸腾。”徽宗点头,半柱香之后,骨汤沸腾,王浩说道“微臣需要一双筷子。”徽宗拿起身前的象牙长筷,递给王浩。王浩接过长筷,在铜锅左侧中放了三大片肥牛肉,三大片肥羊肉,三大片嫩鸡肉,又在铜锅右侧放了各种时蔬,说道“二十息之后,皇上可动筷。”说完又看向皇后。徽宗会意,微微点头。王浩侧移半步,又在皇后锅中放好鲜肉时蔬。

    皇后看着王浩,问道“王舍人多少年岁?”王浩答道“十五。”皇后看向徽宗,说道“只比七丫头大两岁,却有如此多的奇思妙想,真是怪才。”徽宗夹起一片肥羊肉,蘸了酱,递到皇后身前,说道“皇后尝尝这肉,回味无穷。”皇后措不及防,面色羞红,看向徽宗。徽宗说道“皇后张口,莫让这美味凉了。”皇后难言惊喜,轻启朱唇。肥羊入口,皇后却仿佛含了玉珠玛瑙,久久不舍下咽。王浩趁机说道“禀皇上,时蔬与鲜肉一同入口,口感更佳。”徽宗听闻,先自尝了一口,很是满意,随之说道“皇后张嘴,再尝尝这鲜肉时蔬一同入口的滋味。”皇后眼中竟隐约闪出泪花,慢慢咽下先前的肥羊肉,再次张口。

    御台之下,蔡京、高俅对视一眼,对王浩流露出深深的敌意。皇后看向王浩,极为满意,说道“陈公公,在御台之侧再加一套桌椅,供王舍人饮宴。”陈公公得令,迅速摆出一套桌椅。王浩就坐之后,徽宗说道“美酒、美食、仙音、妙舞,再配上这壮丽之景。绝妙!众爱卿,举杯!”众人对饮一杯,丝乐声起,妖娆舞女入场。八名舞女,身穿红纱;俯仰之间,若轻风吹拂玫瑰海;进退之间,若锦鲤穿梭碧水池;翩然而跃,若彩蝶惊飞百花丛。王浩出神之时,李师师身穿一袭白衣,玉手持彩带,仿佛九天玄女下凡尘,又看向徽宗、王浩,一颦一笑,仿佛梵音入耳,抚平心灵的躁动与旧伤痕。李师师献舞的时间很短,却让人回味无穷。

    徽宗举杯,说道“君王独乐,如何能比君臣同乐。众爱卿同饮此杯。”众人一饮而尽,蔡京说道“皇上才情冠绝古今,任凭秦皇汉武,谁能谱得出如此仙音。我等凡夫俗子,三生有幸辅佐明君圣主,得以听闻仙界之韵律。”高俅也不甘落后,说道“蔡太师所言,正是我等心中所想。如今大宋有明主,辽国遇昏君,西夏战乱已平,幽云十六州必将沐浴皇上光辉。”看完了歌舞,王浩一语未发,默默吃着桌上菜肴。这时徽宗突然看向王浩,问道“王舍人以为朕能否在有生之年收复幽云十六州?”王浩仓皇抬头,说道“微臣初入朝堂,对军国大事知之甚少。”徽宗微笑,说道“你尚未及冠,说错了,朕与百官就当是儿戏之言。”王浩起身,说道“微臣听闻辽国内乱,不知可有此事?”徽宗答道“起事者乃女真完颜部。”王浩又问道“不知女真部战力如何?”这时高俅看了徽宗一眼,说道“辽国出兵二十万,被女真击败。”王浩说道“如此看来女真有做大之势,倘若能够动摇辽国根基,陛下取幽云十六州当如探囊取物。”高俅摇头,说道“幽云之地有辽国十数万兵马,且骑兵众多,即便辽国内乱,大宋想要收复,也必定需经历一番苦战。王舍人何来探囊取物之说?”王浩答道“女真之于契丹,是家奴;大宋之于契丹,是外敌。宁予外敌,不予家奴。以微臣之见,幽云十六州于辽国而言,若国力强盛时,得之可牵制大宋;若国力衰弱时,得之则只能招惹大宋怒火。如今,大宋强而辽国弱,大宋举国同心而辽国内乱四起,辽国君臣应当不难看出,倘若不交还幽云十六州,外有大宋强兵压境,内有女真烽烟四起,辽之国祚实难保全。所以微臣以为大宋只要陈兵北境,引而不发,待辽国女真两败俱伤之时,则可坐收渔利,夺回幽云十六州。”

    徽宗听得很是满意,看向高俅,问道“太尉以为如何?”高俅答道“女真生长于塞北苦寒之地,缺衣少粮,缺兵少马,虽有‘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传言,但辽国毕竟强兵百万,国力犹在。所以微臣以为幽云十六州可取,但必须在战场上与辽国一决胜负。”王浩方才所言,有自己的见解,但更多是为了让徽宗听了高兴,心中想到“宋辽金三国争锋,非自己一个起居舍人能够插手。”

    徽宗略带失落,说道“众位爱卿可有良策,让大宋早一日取回幽云十六州。”这时一名官员出列,王浩观之,颜面无须,肤色白嫩,一开口,更是太监嗓音,说道“燕人马植曾向奴婢建言,暗中与女真结盟,互通有无,夹击辽国。”徽宗说道“童爱卿可知大宋与女真远隔万里,中间更有辽国的百万强兵,派遣使者尚且不能,更无论互通有无?”

    说话之人正是权宦童贯,因在西部边界用兵有功,故而被召回东京领赏。童贯说道“大宋与女真虽然陆路不同,但尚有海路。皇上可派出使臣,自蓬莱出海,直达辽东。”徽宗看向高俅,问道“太尉以为如何?”高俅看了王浩一眼,说道“自蓬莱出海一日可达辽东,但女真尚在辽东之北,派遣使者数人乔装成北地汉人应当不难抵达女真部。但想要互通有无,恐怕颇有难度。”见徽宗犹豫,蔡京说道“王舍人祖籍蓬莱,多有奇思妙想,皇上何不听听王舍人奇策?”徽宗点头,问道“王爱卿以为如何?”王浩知晓辽东半岛南端与蓬莱不过数十海里,大宋的船只早已能够频繁往来高丽、扶桑、南洋之间,如此距离没有技术瓶颈,但北地女真与契丹大战,高丽态度不明,存在太多稳定因素,说道“微臣以为可行,但存在难处。”

    徽宗问道“可行的理由?”王浩答道“辽东自战国起便为燕之领地,而后又有秦、汉、晋、隋、唐统治千年,辽东之民多为汉民。皇上恩德普照四方,辽东之民饱受契丹之苦。倘若大宋涉足辽东,必将民心所向。故而微臣以为可以图谋。”徽宗点头,又问道“难处何在?”王浩答道“辽东与大宋隔绝近百年,如今我朝之内并无熟知辽东风土人情者。贸然前往,恐有不妥。”徽宗看向童贯,问道“童爱卿以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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