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像一本放置了很久的陈书,带着时间独有的味道“哗啦”一声在我眼前铺展开来,猝不及防的令我沉迷而不自知。
    “后来他学了汉语言,再后来转了金融。”许格子眼神空洞的出声,将我从刚刚的沉浸中连根拔出。“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当然记得,那是许格子刚跟他打完架没多久之后,当然了,那场架里也当然有我和陆与之的份,在那之后不久,也是某一个太过平常的晚自习。
    那一天晚上,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许格子胆大包天的逃了班主任的晚自习,以班主任对我两的一贯表现来看,她当然不会相信许格子去厕所没看见门撞到门上有些轻微脑震荡,她已经去医院看脑子了的这番说辞。
    但是在班主任机关枪一样的眼神扫射下,我小小凡人实在有些经受不住,我看了一眼班主任手上的教棍,好像刚刷了油漆,很亮晶晶的样子,我果断卖主求荣,出卖许格子留下自己一条狗命。
    当然了,作为许格子的海尔兄弟,我还是很体贴的把“老师,您说的是,许格子这个意志不坚定的同志就是不爱学习,狗胆包天的逃课了!”换成了“对,老师,都是许格子逃课了,跟我没关系。”
    我觉得总体来说我还是比较厚道的,因为我简单的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许格子在我这个位置,她会怎么说?
    她会在老师走过来之前就冲上去握住老师的手说:“老师,没错,你没看错,张未乙同学逃课了,您一定不能心慈手软,我建议您立刻打电话给她家长,严肃批评她,来,我这儿有她妈手机号。”
    这么对比下来,我真的是个善良的小天使。
    正在班主任准备大发雷霆,惩治许格子这个不听话的学生的时候,隔壁班班主任匆匆进来附在我们班主任耳边低声的说了什么,瞬间,班主任脸上脸色煞白,匆匆丢了句:“你们认真自习,我有事出去一趟。”就踩着高跟鞋马不停蹄的出去了。
    班主任离开的一瞬间,班里顿时炸开了锅。
    一般来说是这样,每个班上有一个熟知天文地理的,就有一个熟知八卦小道消息的。
    没过一会儿,熟知八卦消息的体委李杰就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了教室,他同时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哎哎哎,你们知道吗,刚我去隔壁实验楼上厕所,看到120急救车了,说是咱班顾方年那小子钢钉戳了眼睛,送医院去了!”
    “真的啊,怎么样啊?要不要紧啊?”
    “真的假的啊,这种事可别胡说啊!”
    “那怎么办啊,怎么会这样啊?”
    “……………”
    班上立马你一言我一语的吵闹起来,都是一个班呆了快两年的人,多少是有些感情的,言语虽然吵闹,但大底都是关心的意思。
    我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虽说不久前刚跟顾方年闹了矛盾,但我心里知道,他是因为喜欢我才口不择言,只不过因为我太喜欢陆与之了,才对他的口不择言耿耿于怀,还有,我说过的,他的眼睛像极了陆与之。
    我拿了手机就想往外面跑,却被李杰拽住:“哎,你去哪儿啊?门口陆与之找你。”
    我抬头看了看窗外,果然,陆与之清冷的身影靠在栏杆上,月亮的残影在他挺拔的鼻梁上罩了一层黑雾,隐隐约约的,他紧紧抿着嘴唇,脸上是一贯的看不出情绪,他的眼睛紧紧的盯住我,鬼使神差的,我立刻冷静下来,我总觉得,我的陆与之,在此刻,有太多话要跟我说,但我一句也看不懂。
    我看不懂他眼睛里的悲伤,我更不忍心看他眼睛里的死寂,那种浓浓的无力感,好像重新带着所有的坏情绪再一次席卷了陆与之的眼神,我也好难过,没来由的难过。
    我很自私,我知道,此刻的陆与之比任何人都需要我,所以,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我看过一本书,书的扉页上写着:我们所有人都不曾见过天堂,因为我们所有人注定要下阿鼻地狱!
    我因为这本书的恐吓做过很长时间的噩梦,但是我知道,他不过说的是实话罢了。
    我走出教室,走到陆与之的身边,他静静的看着我,像一汪死水,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完全不说话的少年,黑夜在他身上,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他整个人都陷进黑暗里,我下意识的伸手去拽他的校服袖子,他却像一只受了惊的鸟儿,立马防备似的后退一步,躲开我的手,
    我就那样伸着手一把抓住空荡荡的空气,一阵风吹过,我才知道,连空气也不在我的手里了。
    我撤回落空的手,回头看了眼教室,许格子的座位上,也是空空的,我多希望,现在,许格子就在我的身边,这样,我才不会感觉那么孤独。
    我吸了口气,强打起笑脸,对着陆与之说:“我们回家吧,逃课,就今天,怎么样?”
    陆与之的脸上终于开始有了表情,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地开口:“好!”
    回去的路上,路灯将我和陆与之的身影拉的老长,我低头看着我们两的影子交叠在地上,那个影子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战搞得心里麻麻的。
    “叮铃”我的手机适时的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份尴尬,我立马救命稻草似的掏出来,是许格子回复我之前问她去哪的信息。
    她说:“有点事,回家了。”
    我打开回复栏想再发点什么,但总觉得心里别别扭扭的,这是第一次许格子跟我讲话的时候模模糊糊的,我好像怎么回都不对,不合适,最后,挣扎了半天,我只能看着手机灯慢慢变暗,然后收进我的口袋里。
    我感觉不过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大家的心里都充满了秘密,许格子有了秘密,陆与之有了秘密,就连顾方年也受伤的很神秘。
    我想是不是我太真理了,所以显得我在他们之间尤为裸露,名人不是说过吗,真理总是裸露的。
    后来整个晚上我都没有说过话,许格子并没有主动找我攀谈,陆与之进了门就把自己锁进房间,我又拉不下脸去问顾方年的情况,总之就是,我被动的成了个哑巴。
    我很后悔自己提出这个看上去很蠢的回家的建议,至少留在学校,李杰还能跟我聊上两句不是?
    但第二天,大家又好像都恢复了正常,陆与之正常画画,我正常喝混沌,许格子准时来上课正常跟我满嘴跑火车。
    奇了怪了,昨天晚上,大家都是克隆人?我被送进了什么盗梦空间?
    但是我的奇怪感觉还是一下就被李杰带来的顾方年已经没事的消息压下去了,真好,顾方年没事,我的内心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庆幸,不知道是不是我早上喝混沌喝多了喝出了幻觉,我分明看到许格子的脸上也是一脸庆幸。
    我聪明的没有问,许格子也没有说,这件事就在繁忙的高中生活中迅速被抛之脑后。
    后来的消息就是,顾方年上了眼睛,要做康复治疗,就不会再来学校了,到时候直接来参加高考。
    当时我还感慨,人和人之间的时间是不能去清算的,你看一个每天生活在你面前的人,说不定哪天就被上帝大手一挥,带出了你的生活。
    当然了,如果上帝行行好,不再把他带回来的话,我会开心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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