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犯人死了竟然会引起一群人的愤慨?大善人吗?”宁长生挑眉道。
    真要这么得人心也不会关押在地牢了。
    想到他,莱西神情有些变化,眸光凝了凝,道:“是先知。能沟通天地,预言未来的先知。”
    “嗯?”这种原始的社会发展阶段,先知、巫师的存在并不让人诧异,但宁长生奇怪的是这个部落的人为什么会把先知关押在牢中。
    很快,莱西解答了她的疑惑。
    “因为先知知道了太多,主上怕上天怪罪他,便想用地牢的艰苦遮掩住上天的窥探。”
    宁长生了然地点了点头,人族也曾有过相似的行为,比如术士为他人续命会用来人的衣物、毛发、血肉埋于地下,修建活死人墓,让天地以为那人已经死亡,便不再派下厄运和疾苦,暂时蒙蔽天道以求延长寿命。当然,以天道小气的性子,一般这样的人最后结局都不如何,尤其是施用了延寿术的那位术士。不过他当时替人续命也收获很多,求仁得仁吧。
    “不过你们口里的‘主上’是这里的管理者?”
    一般兽人世界以部落为单位,最高领袖是族长,往前发展是集镇里贵族形成的城主,再往上是高种姓贵族里的爵位,最上是皇族。宁长生的领主之称是创新,倒没想到这里还有个主上的。
    莱西点头道:“是的,主上单独居住在宫殿,我们普通人也见不到他。不过我父亲以前是主上的近卫,曾经也算深得主上的信任,不然也不会在犯了大错后还能活下来。如果不是……我父亲可能还活得好好的。”
    到底还是小孩子,莱西平时表现得再坚强,谈及关系最亲密的父亲,又是在容易滋生消极情绪的深夜,说到后面,他的语气不由得低落起来,隐隐带着些哭嗓。
    宁长生看了他一眼,没有特意去安慰莱西,有些伤痛还是只能自己消化,旁人的安慰无济于事。想了想,她问道:“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想杀那位先知吗?以前有仇?或者是对方知道了什么?”
    就她现在所知的信息,拼凑起来的是一个坚毅果决,又疼爱儿子的好爸爸形象,那位绍达长官必然不会因为寻常仇怨就去了结一个对整个聚落有重要作用的先知,毕竟这样对他儿子未来的发展并不算好,但是他最后选择下手说明情况紧急,事发突然,他都没来得及掩饰自己的行为。宁长生推测,极有可能是那人算到了事关莱西身世的信息,疼爱儿子的绍达不得不率先下手,免得先知将消息泄漏出去。
    莱西也不傻,尤其不久前刚知道了他身世的一些事,也猜测到父亲很可能因为自己才会杀死先知。但他依旧存在困惑。
    “我父亲寻常就在宫殿附近巡逻,不然就是在卫队教习,地牢不是他的职责范围,他为什么会过去?还轻松就刺杀了先知,我其实一直不太相信这事是他做的。”
    虽然很多证据都指向了他父亲,但是莫名的,莱西就是觉得自己父亲不会这么做。无人可以诉说,他只能将自己的怀疑告诉面前的奇怪女人。
    宁长生闻言有些意外,“你怀疑是别人栽赃嫁祸?”
    见莱西点头,宁长生低头想了想,道:“也不是不可能,先知是如何把你父亲叫到地牢的,中间又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但是奇怪的是先知这么重要的身份竟然没有侍从或者护卫守着,让你父亲轻易‘得手’,而你们的‘主上’知道了还没怪罪你父亲,这里面透露的讯息很不寻常。”
    宁长生做过这么多年上位者,也见过无数人族的王者,自然知道上位者的心思,什么至交好友、得力下属,一旦侵犯了他们的利益,分分钟翻脸不认人。而先知可以帮助他们避过祸端,争取先机,他一死损失可不是一点半点的,那位主上竟然能忍着不动手,说明绍达背后代表的利益比先知带来的更高,或者有其他的安排。
    她倒并不怀疑刺是那位‘主上’下的命令,老实说这个时代最高领导人的权力很大,一句话就能让绍达丧命,完全没必要遮遮掩掩叫人去暗杀他。何况绍达的确犯了错,‘主上’杀他也有理有据,不存在留住面子的说法。所以,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权力之争?”宁长生突然开口道:“我看这里大家相处好像并不是很和谐,你们的‘主上’位置做得还稳吗?”
    从先前在山丘后面听到的话分析看,宁长生觉得那些人对绍达完完全全是恶意仇视,一个先知的死亡不可能激发旁人这么强烈的仇恨。
    “啊?”
    莱西听到这个问题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回答道:“还好呀,虽然主上有个弟弟也想做点什么,但是因为上一任的主上为自己的继任者处理好了一切,其实主上遇到的问题不多,就算遇到了也能轻松处理,我们的人不算多。”
    莱西是绍达的儿子,绍达的教育理念不是一味溺爱宠爱,而是提供适度的引导,慢慢将外面的事情捏碎揉碎掰扯给莱西听,再询问他意见看法。所以莱西知道这些也很正常,绝对不是普通是几岁稚童。
    “你们有多少人?”宁长生问道。
    莱西想了想,道:“五六百人吧。”
    不算多,比不过深崖部落的上千人口,但也是大型部落的规模了,要知道寻常部落也不过一百多人。
    听罢,宁长生点了点头,眼睛却直直看着莱西,道:“但你怀疑是你们‘主上’的弟弟设局陷害你父亲的?”
    莱西咬着下唇,没有否认,而是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是,我怀疑就是他们。我父亲私下为‘主上’做过很多事,不算功劳众多,但也贡献不少。主上的命令有的侵害了他弟弟的利益,他们不能对主上下手,却能对付我父亲。不然主上为什么见父亲犯了大错还没有惩罚他?”
    宁长生却摇头,“成人的世界没有那么简单的是非曲直,当然你说的也有道理,但你父亲身上肯定有其他的东西让你们主上不敢轻易动他,领导者可不会为了一点‘友谊’就扛住被所有人不赞同的指责。只是看样子你并不知道内情。”
    闻声,莱西有些泄气了,他自然知道宁长生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他不知道能怎么办。
    宁长生想了想,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就在这时,有股念头突然从她脑海里钻出来。刺!他们都忘了刺的身份。
    按照宁长生先前的怀疑,賁虹跟着深崖部落来到这里后神出鬼没经常不见人影,加之她又是跟着对方才会来到树曼族的领地,只是之后被其他信息干扰了,让她忘记了賁虹的可疑。现在看来,他,会不会就是那个杀害莱西父亲的刺呢?
    精灵最典型的特征就是蓝血、尖耳、张翅膀,可血兽族只除了不是蓝血,也有这些特征。模样俊秀,没有歪瓜裂枣,小而尖的耳朵,脚底长翅,精灵族和血兽族这样相似的面貌,要说没有联系,生物进化论也不答应。
    可是……
    宁长生当即看向莱西,忽然走到他面前,按住了他的小脑袋瓜左右看了看,还动手捏搓。
    “你你你…做什么?”莱西被宁长生突然的举动惊到了,愣了好久,反应过来后满脸通红地推开对方,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宁长生却笑得有些诡异,她刚才摸到莱西的尖耳了,即使肉眼看不出和普通高种姓的差异,但莱西确确实实长了精灵的耳朵。加上他身上蓝色血液的特征,身份确认无疑了。
    “你果然是精灵族。”她语带肯定地道。
    “啊?”莱西有点没听懂,精灵不是传说中的生物吗?
    宁长生指点了一句,“你摸摸你耳朵。”
    莱西不明就里,不自觉摸上自己的外耳轮廓,就听宁长生道,“你的耳朵顶部是尖锐的角,而寻常高种姓是圆润的弧线,像我这样。”
    听到宁长生的话,莱西猛地睁大眼睛,目光里满是难以置信。
    “你一直没察觉吗?”宁长生道。
    不过也能理解,绍达必然没有强调过这件事,加上有遮掩的密法,一个几岁幼崽一时还真不会特别注意到这个细节。
    “看来你母亲是精灵族,你父亲倒可能就是普通的高种姓,也不知道他是哪儿遇到你母亲的。”宁长生敲了敲桌面,如是说道。
    然而忽然间,一道黑影从远方倏忽闪过,感知到周围气息的变化,宁长生骤然起身,一双上挑的眼睛眯了眯,遥遥与对方隔空相峙。
    见来人越走越近,宁长生突然勾唇淡笑,“晚上好呀,賁虹。”
    她的目光闪过幽色,若明若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同样见到宁长生,賁虹也有些意外,缓步从屋外走进来,眉头微蹙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那你呢?你为什么也在这里?”宁长生反问。
    賁虹沉默了几秒,干脆不理她,而是走近莱西。
    结果莱西被宁长生抓住领口一拉,稳稳地跌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被挡在她身后。
    “说说吧,你找这位小朋友有什么事?不会是看他鲜嫩可口想吃掉他吧?我记得血兽族可是吸血的。”
    听宁长生这么一说,原本还想挣扎的莱西瞬间安静了下来,躲在宁长生身后不敢动作,生怕吸引来人的注意。
    宁长生见了得意地笑了笑,“我很喜欢这个小朋友,可不能看你犯罪。”
    面对宁长生的‘玩笑’,賁虹似乎并没有配合的想法,只道:“他是我的族人,我不会伤害他。”
    “哦?”宁长生反问道:“你不是血兽族吗?这位小朋友可是树曼族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不是树曼族。”
    賁虹不欲多说,直言道:“把他交给我,我要带他回去。”
    见对方不是很有耐心的态度,宁长生装作不知,“原来你不是血兽族啊,我就说你之前怎么对血莲这么反感。不过人呢,我还真不能交给你,他可是我的小恩人,深崖部落什么都不缺,养个小孩绰绰有余,刚好我也报恩了。”
    “不行。”賁虹态度很坚决,“我要带他走。”
    “啧啧,态度这么不好,你是想他去哪儿呀?不过是地狱天堂吧。”宁长生笑得有些难以言喻,上扬的眉眼充满了戏谑。
    然而賁虹冷着脸并不想应付宁长生,只道:“我绝对不会伤害他。”
    躲在后面的莱西对上他认真的眼神,不自觉有些相信,然后就听宁长生突然道:“绍达,就是这小孩儿的父亲是你杀的吧?”
    好像生怕莱西不相信,宁长生还解释了一句,“我们是一周前来到这里的,你每天都早出晚归不见踪迹,而这小孩的父亲又恰好死在几天前,这样看来你真的很可疑呀。”
    莱西听到这里瞳孔猛地一缩,突然转头瞪向来人。
    “是我杀的。”賁虹根本没想否认,而是看向莱西说道:“那个人不是你的父亲,是他从我们的驻地把你带走的。”
    一听这话莱西傻了,他无措地看向宁长生,似乎想寻求答案。
    宁长生沉吟不语,几秒后才道:“那你为什么暗杀他?按道理来说你直接带走小孩就可以,把绍达抓起来报仇也行,但你却选择把人杀了,是想来个死无对证吗?人死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谁又知道真相呢?”
    知道宁长生和自己杠上了,賁虹气得眼睛都开始泛红,强行抑制住脾气,他语气僵硬地道:“你不用知道太多,总之我没有说假话就是了。”
    宁长生耸了耸肩,“那你想把人送回哪儿?血兽族?”
    賁虹摇头,“不是,是去他该去的地方。”
    “精灵族?”宁长生道。
    賁虹下意识皱眉,“你知道什么?”
    宁长生却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胡说八道而已。”
    “我要把人带走。”
    说完他看向宁长生,后者却道:“您随意,看我做什么?既然是你的族人,我能有什么意见。”
    一直沉默的莱西却开口道:“我不去,除非她跟我一起。”
    谁都没想到小孩既然想让宁长生陪同,片刻后宁长生才笑着道,“没问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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