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七夕落水后好几日,叶离戒了几日酒。除去每日探望颜七夕外,也去医馆寻了些补气血的好药,让颜家丫头好好调理身子。家中的老精怪听说此事后,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小罐药,说是滋补气血的上品,让叶离一并带到颜家去。
    每日一碗接着一碗的药喝下去,颜七夕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苦的。其实她自己觉得已经好了,毕竟出身乡野,身子骨健朗的很,可是叶离不放心,总觉得着凉是件天大的事。颜七夕想着叶离落水那次,她自己都不如这次上心,苦恼不知还要喝上多少碗药之余,心里很是感动。
    叶离拿着十七让带来的药,给颜七夕灌了下去,颜七夕听及药的由来,十分不好意思,便信誓旦旦地说,要学会游水。
    “阿离,你得空了,也教我游水吧。我虽愚笨,也是想要学一学的的。这次若不是承蒙两位公子相救,我指不定是要沉进那河底了。”
    “你胡说什么。没有他们,我岂能不来捞你。”
    “可是阿离,你也是个女儿家,气力比男人小得多。若是那日真是只有你可救我,你也不要救我,我不打紧,只是不能让你涉身险地。”
    叶离替颜七夕掖了掖被角,让她整个人窝在被子里。其实叶离时常觉得颜七夕说话听得人难过。她自是相府小姐,不明白颜七夕出身低微的悲哀,只是每每一见颜七夕谨小慎微地说话,自甘卑贱的言辞,也会替她难过。看花灯的那一日,听及颜七夕说她幼年时被人欺负的事,也会想,她如何难捱着过来的。
    “这几日天还凉着,等到了年夏,我便教你游水。”
    颜七夕旋即笑得开怀。
    叶离突然想到了什么,向颜七夕问道:“明日是楚平侯府那位公子的生辰。你承了他的人情,可要去登门道贺?”
    颜七夕许是落了水的缘故,神思不那么灵光,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叶离说的是谢远苏。
    其实颜七夕是知晓谢远苏生辰的。谢家公子在肃和城里名头极盛,芳心暗许的姑娘多得数不清,颜七夕平日里也听得旁家墙角,听得了谢家公子的生辰,不知怎的,倒是记住了。只是自己还在病中,若非叶离提及,怕是要过上好几日才想的起来。
    平白承了谢远苏的恩,颜七夕也是想要还一还的。可是颜七夕是在不知该如何还,谢远苏公子无双,不会涉身险境,也并不缺什么;而自己与谢家公子云泥之别,实在是不好还这个恩情。既然现下有了这样一个机会,自己备一份薄礼,多少算是心意,也周全了礼数。可颜七夕十分为难,看着叶离:“阿离,以颜家的门户,哪能进得了谢家。此事还是作罢吧,若是有机会,还能一遇谢公子,再向他道谢吧。”
    “虽说叶家与谢家不和,他生辰一事也不会送帖子来叶家,可是你若有意想去,我是可以带你去的。”
    “怎么带?阿离你莫不是要硬闯谢家?”
    叶离“噗嗤”笑出来:“我还不至到这么跋扈的地步。谢府设宴,必定热闹得顾不上人多。你今日好好歇着,喝了十七的药,明日想来会好的差不多了。我带着你,你不知晓,谢府的院墙并不算高,翻进去可不是难事。”
    颜七夕惊着了。叶离大胆,她知道,叶离敢想敢做,她也知道。只是翻墙进谢家,实实在在不是什么得体的行径。颜七夕胆子小,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发憷。
    叶离挪得离颜七夕更近了一些,说道:“颜姑娘,要去吗?爬墙可是有趣的事,谢家的大门没什么走的意思,谢家的墙头有意思多了。”
    颜七夕听着叶离这样问,想着也无非是同阿离胡乱闹一次,心一横,定下主意:“去。”
    “好说。”叶离站起身来:“我先回府准备,毕竟虽是有趣的事,可若是被谢家人瞧见了,难免会失了叶家的脸面。你好好休息,备份薄礼。谢家公子向来不重华贵之物,你想想有何物什,有心意便好。”
    颜七夕点了头,似是开始想着要送什么样的礼物。
    等着一夜过去,颜七夕一觉醒来,已是申时了。起身坐了会儿,发觉病症确实已经好全了。果真是十七的药极为有用,自然,颜七夕也是觉着也有自己打小身子硬朗的缘故。毕竟自小在田埂上跑着长大的,一场风寒不算什么大病症。
    梳洗后,颜七夕从梳妆的柜台最下面那一层,翻出一只盒子来。盒子是再简单不过样式,只是用料倒用的是紫檀木。
    颜七夕抱着盒子,打开一条缝来,眼睛凑上去,看了一眼,又赶忙合上,脸上已经泛红了。颜七夕将手中的盒子抱得更紧了些,脑袋伸长了向窗户外头看过去,估摸着又过了两三刻钟,便赶紧向叶府赶过去。
    叶离早已经在等她。
    叶离院中,坐着叶离和十七。叶离穿的干练,两只袖子绑的严严实实的,平素爱穿的红衣也换成了稍微素净些的藕色。两人看到颜七夕,都着实是吃惊不小。素日里总是穿着素衣的颜七夕,今日竟是换上了一套粉嫩的衣裙,衣角上绣着桃花样式的花纹,腰上还系着禁步。
    “小丫头,你这般装扮,可不好同我翻那谢家的墙啊。”
    “啊?”
    “你这衣裙繁琐,不怕挂在谢家的墙头上下不来么?”叶离说完轻轻笑了笑,似是想到了颜七夕挂在谢家墙头,可怜巴巴的模样。
    一旁的十七招手将颜七夕招来身边坐下道:“听她胡言,那谢家墙头还能生了刺么。不过,你今日细心装扮,是怕进了谢家失了礼数么。”
    颜七夕今日的的确确用心装扮了一番,翻箱倒柜地从柜子里翻出这样一套衣裙,是去年生辰是,父亲买来的。帝京里最有名气的绛云轩,一套衣裙花费了父亲小半个月的俸禄。这样的衣裙平日里颜七夕舍不得穿,只是今日谢家必定是极大的排面,自己偷溜进去已是十分不妥,再不加装扮,确会沦为笑柄。只是阿离和十七还不曾站在她后面瞧一瞧,不然,也会看见她脑后插着一直发钗。
    她其实有些怕,一怕便紧张起来,将手里的盒子抱得再紧一分。
    叶离看她的模样,也留意到了她怀中的盒子。以叶离的身份,自是一眼看出了这只紫檀木的盒子。看着颜七夕极为珍视的样子,又思量了颜家的境况,问道:“丫头,你是买了这只盒子来,要送给谢家公子吗?这盒子贵重,可也没有送人盒子的道理”
    “不……不是……”颜七夕否认道:“这只盒子,是家中的。要送给谢公子的物件,在盒子里。”
    十七盯着盒子好一阵,似乎是瞧出了什么来,问道:“你放了什么好东西进去?”颜七夕只是摇头不答,指甲抠在盒子的边缘上十分用力:“阿离,我们何时走?”
    颜七夕显然是有秘密说不出口来,多问也没什么意思,况且十七和叶离都不是刨根问底的人,既然颜家丫头心里揣着不与人说的事,让她自己烦闷着也挺好。
    眼瞧着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叶离抓起旁边一个包袱,说道:“走吧。”颜七夕抱着盒子跟了上去,身后十七叮嘱道:“多加小心。哪怕被人发现擅闯了谢府,也莫要在爬墙时受伤。”
    等到了谢府的大门,进进出出的人多的看不清,颜七夕还愣着,叶离拖着她顺着谢府的院墙绕了大半个谢府,停在了约莫谢家后院的地方。这样的宴会多是在前厅,客人无故也不会四处走动,自然后院不会有什么人来。
    叶离将出门前带的包袱打开,里头是手腕粗的麻绳,一头系着铁钩子。颜七夕想不到叶离竟准备了这个东西,再看她熟练地将绳子一扔,钩在谢家的墙头上,心里又不由地感叹阿离此举甚是娴熟,向来从前是没少做过的。
    “好了。”叶离用力拽了拽绳子,确信不会断开后说道:“我先攀上去接应你,等我上去,你将盒子抛上来,我接得住。”说完拽着绳子,三两下便爬上了谢家的墙头。
    颜七夕抬头看着墙头的叶离,再看了看谢家的院墙,手中抱着盒子,向上一抛,叶离正好接住。颜七夕也抓着绳子,心里有些怕。小时候她也是爱爬树的,自打摔过一次后,需要攀爬的事情她都有些怕。叶离等了好一会儿,见颜七夕没有动静,低头见她紧紧地抓着绳子,心里猜出了大概来。于是伸出手,说道:“七夕,莫要怕。你只管向上爬便是,我会抓住你的。”
    听着叶离的话,颜七夕渐渐放下心来,顺着绳子慢慢向上爬着。等快到墙头时,叶离果真伸手用力将颜七夕扯了上去。颜七夕趴在墙头上,没由来地便笑了。
    “呆子。”叶离自语道。又将绳子从园内扔下去,顺着爬下去,转过身说:“下来吧。”
    颜七夕一手抱着盒子,一手抓着绳子,伸出一只脚来先试探着,正想着向下爬,踩着了衣裙,结结实实地跌落在地。
    “七夕!”叶离惊得变了脸色,赶忙上前察看,颜七夕已经疼得面目狰狞了。
    “不要乱动。”叶离按住颜七夕的肩头:“我先替你看看手脚有没有伤到,身上还有哪里疼?”出门前十七特意叮嘱了,却还是受了伤。
    颜七夕疼得说不出话来,眉毛皱到了一起,眼睛盯着叶离,除了痛苦,还有惊恐。叶离不解,还想问是否伤了心肺,便听见身后一道女声,十分刻薄:“叶离,你在这里做什么。”
    叶离转过头去看,身后站着一双男女。谢远苏连同着温景公主。
    倒霉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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