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和心中也知晓这白衣剑客就是自己要寻的人,或者说从他身上就可以寻找到郑子克的线索。于是乎也不遮掩,在二楼的栏杆上笑了一声“这位白衣剑客,可是郑子克郑先生的门生?”
    李小和声音朗朗不闪不避,直接点中对方要害。对方眉角微微扬了一下,显然是被人说中身份有一些诧异的反应,但是似乎处于谨慎,他并没有答应李小和的问询,这让李小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如今这酒肆之中,人来人往,也不少酒客。李小和也不再大张旗鼓的呼和,与栾玉二人下楼走进那白衣剑客的身侧“这位师兄,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我不认识你的姓名,但是你恐怕不会不知道我的姓名!”
    那白衣剑客虽然眉宇傲气,却也是年少稚嫩,听闻李小和笑吟吟的说出了一番好似绕口令的话语,眼中怪异之色更甚,回转头来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李小和的外貌,沉吟了半晌,问了一句“额,你是谁啊?”
    这让栾玉扑哧一声憋不住笑,瞥了一眼李小和,说道“你不是说他认得你么,怎么人家好似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我!”李小和刚才还得意洋洋好似满怀自负,如今被对方如此尴尬一问,当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位姑娘衣着打扮,不像是寻常人家。她腰间玉佩乃是昆山白壁,朣朦玉兔,这是晋国贵胄卿士的家传宝贝,若是说我认得,也只能认得这位姑娘出身不凡,如今流落江湖,便衣新郑,恐怕是栾氏离家出走的公主也未可说,但是说你这个臭小子,浑身脏兮兮破衣烂衫,满口跑大车的样子着实可恶,谁认得你了!”这白衣剑客的言辞犀利无匹,与他师父郑子克不相上下,看来果然是一个门派中的。
    这话一说让栾玉心中七上八下顿时忐忑起伏几个来回,竟然最后又憋不住咯咯的笑了出来。可不是么,江湖人士栾玉也见得多了,但是眼里如此锐利的人还是很少见到,或许孤竹君不在乎自己的出身,瞧出来也没有说;或许郢教的群雄早知道自己的出身,便也没有多问。所以直到如今,才遇到这样一个人,能够从自己身上所配的玉佩就能认出自己身份的高手。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个高手居然并不在乎他面前站着的两个人究竟是谁,究竟是干什么的,你便是晋国贵胄,还是沿街乞丐都与他无关,尤其是最后数落李小和的那几句言辞,格外犀利,将他与自己对比起来,还真的是蛮让人开心的。
    听闻这几句话,李小和倒是无话可说,他尴尬的看着那白衣剑客,论年龄恐怕还没有自己大,说话怎地恁般歹毒。眼见得栾玉哈哈的笑着,看来自己的面子尽数扫地。李小和黑着脸道“小子,你可是郑子克的徒弟,你师兄名唤藏锋!”
    那少年被李小和一喝,尤其是连连道出自己师父和师兄的名号,他也猛然一惊,心知对方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慌忙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李小和的衣着,普普通通的破衣服,没有武器,身后背着个破琴,功夫看不出来,说话废话连篇很可恶,这个人是谁,难道这些郢教的联络暗号是他留下的,郢教之中可有这么一个人物吗?白衣剑客自问着,好像没有啊,莫不是郢教之中还有其他人在这客栈之中,却被这个滑头的小子捷足先登,抢了先机么!白衣剑客此时心中的疑问可以写成一篇文章了。他琢磨来琢磨去,也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额,你是你可是”尴尬了好一阵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栾玉终于忍不住了“是郢君安排我们来寻你师父的!”
    或许这个白衣剑客就是在等待这样的一句答复,他要找的也的确就是郢君所派之人,这一句话可把他掉在嗓子眼的心沉了下来。长长的吁出一口气“郢君来寻我师父做什么?”
    “嘿嘿,做什么?你们身处郑国境内,如今刀兵相见,做什么你们应当比我们更加清楚哇!”栾玉这时候倒是唱起了主角。
    “如今郑国境内,兵乱连年,唯独这新郑地方尚好一些。如今楚兵压境,郑伯已经投降,郑国上下之力,应当尽为楚国所用。便是子产大夫,如今也是在国君面前为楚国出谋划策,既然楚国令尹有需求,那便随意吩咐一声就是了,更加无需派人来专门寻我们师徒!”这白衣剑客仍旧保有着自己那份傲气,不卑不亢,即便是郢君吩咐,仍旧不是那逆来顺受之人。
    “你这么嚣张,干嘛还循着郢君的暗号来到这里?”栾玉也有些气恼!
    “我只是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到了郑国,好奇不可以么?”这少年倒是说得轻松,一脸无辜样子,叫人拿他没有办法。
    李小和心中哪里想跟他扯皮,尽快寻觅到郑子克,好前往河阳去接应郢君,然而如今郢君功力尽失,不到一成的郢息护体,功夫还不如范吉射等人好,若是走漏了消息,定然对郢教大大的不利,干脆接茬说道“你好奇归好奇,我只要寻找到你的师父在哪里,如今晋楚交兵在即,一个急缓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过失!”
    白衣剑客言道“你大呼小叫的有什么用,你难道不知道我师父的名号?”
    “他师父是什么名号?”栾玉瞅着李小和问道。
    “他师父叫荥阳郑子克!这名号怎么了?”李小和莫名其妙。
    栾玉敲了一下李小和的脑袋“笨蛋,荥阳郑子克,你到新郑来寻,自然寻不到了。”
    “可是郢君既然吩咐来此寻觅,就一定是有原因的,难不成我们还要跑一趟荥阳吗?”李小和不太情愿,虽然栾玉心中也明晓李小和的心思,但是去荥阳耽误的时间对这行军的影响究竟有多大,谁也说不清楚。
    白衣剑客脑袋一歪,将壶中酒斟出来,言道“荥阳在新郑东北,楚军已经过了黄河,如今向北走也不算浪费时间,你又哪里有那么许多叽叽歪歪,若要寻我师父,便随我到荥阳去!”
    李小和的打算他那里知道。虽然楚军过了黄河,但是河阳却是在新郑的西北方,如今先去荥阳在去河阳,这正好是走了一点回头路,即便运气好紧赶慢赶估计也要多走上半天路程,然而这半天的功夫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当然,如今既然要寻郑子克,也是没有办法,只好听从这白衣剑客的吩咐。李小和也不二话,言道“前头带路!”
    这白衣剑客也足够爽快,带着两个人从新郑的北门出来,此时新郑的城头已经兵甲林立,一片肃穆森严,真是交兵的紧急时刻,白衣剑客带着二人从北门出了新郑,便向着西边而来。走了大概一个时辰的样子,李小和心中泛起了怀疑,问道“这位小兄弟,你是带我们去荥阳寻你师父,怎么这时候朝着西边走来,荥阳应该在新郑的东北方才对吧?”
    白衣剑客一直在前面带路,自顾自的闷头走着,也不去琢磨李小和与栾玉究竟想什么,这时候被李小和猜忌自己,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不知道你是要去荥阳还是要寻我师父?”
    “我们自然是要寻你师父!”栾玉抢道。
    “那就跟我来!”白衣剑客也不含糊。
    “嘿,你刚刚说你师父在荥阳的,这时候怎么带我们向西边走,你什么意思?”李小和反问了一句,毕竟当初他与栾玉在行路之时受到了靳天羽的赶车马夫所偏,就与如今的情形格外相似,两个人的打算被对方摸清了,进退两难,不去怕失了机会,去又落入了陷阱,的确不容易处理。
    对方却冷笑一声道“你这小子也是莫名其妙,我带你寻到我师父便是了,又哪里来的如此多废话,难道我师父在哪里,我会不知道吗?”
    李小和心中老大的气恼,看着白衣剑客,反问道“你刚刚不是说你师父叫作荥阳郑子克,当然是在荥阳了,你什么意思?”
    “难道我师父叫做荥阳郑子克就得一辈子在荥阳吗?那周天子就得一直在成周吗?齐侯就得一直在齐国吗?”这时候白衣剑客总算抓住了李小和的一个话柄,连续的反问将李小和的话头压住。
    “哼,你这臭小子,跟你师父一个样子。”李小和懒得与他辩驳,虽然这少年年轻气盛,说了许多杂七杂八的言辞,但是毕竟李小和见过这个少年的样貌,就是当初在郑国酒肆中与子产对话的师兄弟二人之一,如今虽然他带着自己往西边而来,终究还是没有认错人,所以心中的疑窦总也不那么纠结。
    白衣剑客也不客气,笑了一声“承蒙夸奖,严师出高徒!”仍旧不再说话,带着两个人朝西边走来。
    这半日来,李小和与栾玉也不跟对方搭话,只自己讨论着,栾玉也担心问道“小核桃,这小子会不会如在孤竹那个少年一般,骗我们一道!”
    “我估计不会,毕竟我见过这个人,他就是郑子克的弟子,其实你不知道,郢君为了替我拿困卦毒元,本身的郢息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如今体内的功力还不到一成,如此情状晋楚交兵,他在阵中只能起到出谋划策的作用,如若真的要他去临阵对敌,恐怕都不是范吉射的对手,所以他让我们来寻郑子克助阵,的确是有用的。”李小和把个中利害说与栾玉,栾玉也知道了李小和心中担忧。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见到西方大路的尽头走来两个人,连个人尽皆是白衣打扮,傲气满面,似乎对这人世之间的万物都不放在眼里。那人前面走着,后面跟着一个少年,而白衣剑客一见到这二人,当即拜倒行礼“师父师兄,弟子来寻你们了!”
    这人不用问,就是荥阳郑子克。李小和认得他,栾玉还是第一次见,她觉得这个人四十多岁年纪,身形瘦削,有股子不可一世的傲气,身上打扮来看就是个傲笑江湖的浪子,不会开宗立派,能有一二徒弟传世就是他此生绝学不泯。
    郑子克朝着李小和二人这边看了一眼,向李小和微一拱手道“李兄,别来无恙,看来当日子克的讯息很有用啊,助阁下寻得美人归!”
    栾玉面色有些不爽,看了一眼郑子克,没有理他,心道这个人怎么讲都是门下弟子的长辈,怎么出言如此轻浮,倒是挺豁达不拘小节。
    李小和早知郑子克为人,即便是给柳涵听下跪也不在乎,更加不会在意这些东西,便也笑着说道“若说是讯息,当然还是前辈你的准确,”李小和知晓栾玉不太开心,但是这江湖人毕竟就是江湖人,都有自己的脾性,自然无法约束,只好对栾玉解释道,“玉妹妹,那日就是郑子克前辈高知我你的情形,我才能够迅速的在新绛寻到你。”
    栾玉心知这郑子克也不是坏人,但是嘴上功夫的确有些讨厌,便也微笑道“小女子却是要感谢郑前辈的帮忙了。如今我与李小和已经许下今生,都是得益于前辈的帮忙。如今看来,前辈这张嘴的确是厉害得紧,便是你的弟子,也个个是得您真传!”
    郑子克当日知晓栾玉在嘲讽他,不过他也当即想到了那带着李小和前来的弟子定然是满嘴胡言乱语,说了许多废话才招惹得栾玉如此评价,当即瞥了一眼白衣剑客,问道“傲剑,你是怎么对李大侠说话的?”
    “这个额,弟子也没怎么说,只不过这行走江湖安全第一,弟子不认得这李大侠是什么人,他身边又带着个晋国的少女,我怕是弄错了,所以故意跟他们插科打诨说了几句废话,也是想套一套他们的底细嘛!”白衣剑客即便是被师父识破了自己的小伎俩,却仍旧巧言令色,将自己说得无匹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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