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冲自己在那搭眉臊眼的,却不耽误十六继续如秋风扫落叶一样扫荡干净他略有些复杂的心绪。
    “你以为,我为何要执意护送她一段?”十六问道。
    “因为你是天下第一热心肠,行了吧。”何冲自暴自弃,干脆混说起来。
    “因为我要瞧瞧她里面装的是什么。”十六瞪了眼不争气的师兄,继续道:“她腰上露出一角木牌,那是出城的通行令。她原先包下的城内客栈不小,停这些货物足够了,可却特意要出城去,言语间又有不对,我便想看看,她这样赶巧、偏偏在起火后要送出城的要紧货色,到底是些什么。“
    “那你如今瞧着了,就是些锦缎。”何冲说。
    十六简直想敲开他的脑袋,瞧瞧里面是不是都成她做的豆腐花了。
    “你这一路,除了会躲着她,就没注意到点别的?”
    “没有。”何冲理直气壮,他光顾着躲人来着。
    “车辙。”十六叹了口气,送佛送到西地解释着,“她藏得了东西,却藏不了重量,去城郊一定会经过松软的土路,若是这货物里夹带了什么,那车辙必然会不同。”
    何冲默了一瞬,问道:“你这般说话,必然是抓到把柄了吧。“
    “也是,也不是。”十六却给了个模棱两可的说法。
    金展听了一拳锤在掌心,举一反叁,道:“我晓得了,刚刚咱们一出发,钩星姑娘就坐上了旁边那辆车,一路也没下来过,这样就算重量不一,车辙与其他车马对不上,也可以说是因为她坐在上面,所以深浅不同。”
    十六点点头,补充道:“而且到了地方,她还特意挑了话头,给我打开了身旁的箱子验明正身,做得这般周全,反倒落了痕迹。”
    金展张了口想说话,却又有些犹豫地闭上了,但眼里还残留着些不解,被十六瞧个正着。
    “有话便说嘛,干嘛和鱼吐泡泡一样。”她歪了下脑袋,半是调侃地问道。
    “那咱们刚才,为什么不直接就截下箱子翻个清楚?”金展是个粗人,觉得肯定是自己考虑有所不周,才发出这般蠢笨提问,于是只敢小心翼翼地提出一点不解。
    可没想到,这回轮到十六傻眼了,跟那小黄花鱼被捉上岸一样嘴巴张张合合了好几下,才有些悻悻地说道:“还……还能用这招呢?”
    他们道门子弟,好歹也是正统门派,便是平日里坑钱……呸,是做符打箓、降妖除魔、为百姓排忧解难的时候,也都是规规矩矩地靠真本事以及一点巧嘴吃饭,从未想过光天化日之下劫人东西。
    十六瞧了眼脸上半点波澜未动的李玄慈,心中暗暗叹道,自己明明接受了这作恶多端的滔天权贵近大半年的近墨者黑的熏陶,却还是这般的老实头儿,实在是本性纯良立身正直,天生就是修道的好苗子啊。
    或是感受到十六的目光,李玄慈终于开了尊口,一开口,就极为不客气,十分符合方才十六在心中默默勾勒的权贵恶霸之像。
    “你若想,倒也不算晚,东西虽大概已被转移,但将这驿站围了,拆墙挖地,进出的人也一律锁了拷问,就算她藏得再好,也能找出来。”
    围屋、囚人、拷问、掘地叁尺,在他口中,比一口气吹落叶片上的蚂蚁,还要不值一提。
    可十六大概天生就没长那期男霸女的脑筋,将胸中之气提了又提,末了,也还是没能理直气壮做一回恶霸。
    “算了,动静也太大了些,如今风声正紧,不是好惹事的时候。”她叹了口气,随即又用小拳头在胸口锤了一锤给自己鼓气,“何况,这趟也不是全无收获,这边问出了些蹊跷,要紧的还是在火场那头。”
    又转向何冲,瞧他还是那副臊眉搭眼的样子,鼓劲一般刻意对他说道:“师兄,你回去帮我一起盘算盘算,  这次的尸体与以往都不一样,但我还没琢磨出其中关窍来。”
    听到正事,何冲总算打起几分精神来,应承下这事,几人又随即决定,回去好好商议盘算一番后,再去火场仔细搜搜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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