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悟大师见她脸色不好, 反而冲她笑了笑:“二位施主有礼了, 不知所来为何事?”
    沈望舒本是打算以谈论佛经的名义与这位大师结交的,之后再旁敲侧击的问一问路以卿的问题。可眼下看来, 明悟大师显然是眼明心亮之人, 一眼就看穿了她们别有目的。
    既然如此, 她便也不想对出家人说什么谎话, 便直接道:“大师慧眼, 我等确实有事相求。”
    明悟大师闻言果然不见诧异,也没因为麻烦上门生出什么厌烦来, 依旧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他温声与那带路的小沙弥知会了一声,请他去为三人泡壶茶水回来,也没请二人入禅房详谈, 反而就近邀了两人在院中古树下的石桌旁落坐。
    恰此时天气正好,有阳光透过古树洒下, 便被那繁盛的枝叶分割成了细碎的光斑。落在人身上半点不觉燥热, 反而随着风吹叶动, 光影变换,别添了几分闲适。
    路以卿眉心一直微蹙, 目光却只盯着石桌上的光斑,并不再与明悟大师对视。
    明悟大师自然瞧出来了, 落坐后索性直接点明:“二位前来, 是为了这位……小郎君吧?”
    话语中的停顿沈望舒和路以卿都听出来了, 两人心中明了,路以卿的身份八成是被对方识破了——如果在见到明悟大师之前,两人对他还有所怀疑,可真见到了人反倒信了他名副其实。尤其是路以卿,在她对上明悟大师目光的那一刻,是真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对方看透了。
    沈望舒本也不是个矫情的人,她来相国寺自有目的,对方点破也省得她旁敲侧击。唯一担心自己表现得太过功利急切,对方似乎也并不在意。
    想了想,她索性连寒暄都没有便直言道:“确实如此,大师可听我细细说来。这事还得从三年前说起,彼时我刚嫁予阿卿为妻不久。某日她因事随家中管事外出,偶然受到惊吓,回来之后便病倒了。那一病她便昏睡了三日,醒来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到这里,沈望舒还略微停顿了下,暗自观察二人神色。
    明悟大师听到她与阿卿是夫妻,也没露出诧异或者鄙夷,仍旧一副认真聆听的平静模样。路以卿听得倒是比明悟大师还认真,不知不觉抬起了头,正等着她下文。
    沈望舒便继续说了下去:“她忘了我,也忘了家中父母,从前所学几乎都忘了个干净。家中请了大夫替她诊治,却都道她身体康健,并无不妥。无奈之下,家中只得接受了这件事,阿卿也重新认识了解周遭一切。她学了三个月,初见成效,结果某日醒来,便又将前事忘了。”
    路以卿听到这里眉头皱得更紧了,下意识握住了沈望舒的手——其实这些过往沈望舒都没有对她说过,她所知也只是于钱所说的,原主从前时常失忆,却不想这情况都持续三年了。
    而且听沈望舒所言,受惊后失忆,大夫还诊治不出,忽然就觉得这事添了两分神异色彩。
    沈望舒却并没有夸大其词,被路以卿握住手也只冲她勉强笑了笑,想了想还是补充道:“阿卿再次失忆并非个例,事实上从那时候起,她几乎每三月就会失忆一回,前事尽忘。”说完才恳求:“时至今日我等也别无他法了,偶然听说大师在此讲经,便想请大师代为看看。”
    她这话说得尚有保留,也没提什么鬼神之事。因为明悟大师除了是得道高僧之外,一身医术也是颇负盛名,据说他连瘟疫都治好过,向他求医也没什么奇怪。
    说来这年头的高僧还真没什么骗子,他们不仅满腹经纶,于杂学之上也多有涉猎。医术几乎是标配,还有高僧精于农事,精于水利,精于茶道等等,端看个人际遇。
    路以卿听完沈望舒的话后,依稀也觉得有哪里不对,下意识便看向了明悟大师。
    明悟大师却并没有要求替她诊脉还是怎样,只一双通透的眸子盯着路以卿瞧了好一会儿,半晌后才收回目光,平静的说了一句:“三年前,小郎君应是在那场惊吓中惊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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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小沙弥将泡好的茶水送到禅房时,路以卿和沈望舒已经离开了。
    小道上,两人并肩,路以卿手中拿着一只白玉所制的平安扣。她将之高高举过额头仰首去望,便见阳光穿透玉质,隐隐可见其中不规则的纹路——这白玉平安扣的玉质十分普通,做工也相当简陋,堪堪打磨平整而已。有路以卿腰间价值百金的玉佩做对比,两者仿佛珍珠与鱼目。
    她看了一会儿便收回手,将那平安扣随意握在掌心把玩,嘟嘟哝哝说了一句:“这怎么看都只是个寻常的平安扣啊,还说什么镇魂,上面连个经文都没刻。”
    沈望舒闻言却不赞同的看了过来,神情也是难得的严肃:“明悟大师说这是开光的法器,你好好收着便是,管它上面有没有刻经文。”
    路以卿捏着平安扣,歪头看她:“你还真信有了这东西,我就不会失忆了?”
    沈望舒不说相信,也不说不信,只道:“三月时间一过,自有分晓。”
    路以卿听她提及三月,心中不知怎的就很在意。虽然她明明记得自己是穿越来的,也相信原主失忆的毛病与自己无关,可听了沈望舒的话却总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犹豫了许久,路以卿还是问道:“望舒,你能与我说说,我从前失忆醒来都是什么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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