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受惊的小丫头这个时候也冲了过来, 围着女子询问情况:夫人, 您没事吧?
    苏卿走到女人的跟前,单手把她抱了起来, 冷静吩咐说:去把大夫请过来。
    小丫鬟听得她的声音, 总算反应过来, 又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苏卿把女人平放在床榻上,解开对方衣领的上方的前两颗扣子,避免对方因为呼吸不畅窒息死亡。
    女人雪白细腻的颈子上是红得发紫的一道勒痕,看着十分的触目惊心。
    很快大夫被寻了过来,诊脉之后说:女郎请放心,侯夫人并无性命之虞。
    老大夫捋了捋半长不短的胡子,又说:不过夫人忧思过重,郁结于心,老夫为夫人开一个调理的方子,但心病方面,还是得请女郎多多开解。
    有劳王大夫了。
    苏卿安排人送走了管家,自己搬了个小马扎在女子的边上坐下,喝了几口丫鬟端上来的茶水,面无表情得盯着床上的女人看。
    上吊的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委托人的亲生母亲琼娘。
    琼娘姓唐,是个小家碧玉出身的官家小姐,在她的前半生中,她过得还算是幸福,丈夫木昌西年少时被寡母养大,年纪轻轻就考取了武状元,然后娶了恩人家的嫡次女,也就是琼娘。
    木昌西的母亲是个十分和善的女子,又因唐家对木家有恩,对媳妇颇为看重,也不会折腾什么乱七八糟的通房侍妾来磋磨儿媳。
    作为木昌西的正妻,琼娘嫁进来第一年,便生了一个儿子,取名木良辉,次年,又生了个女儿,名换木良玉。
    木良玉五六岁的时候,木昌西凭借着军功一步步地往上爬,从一个小官,爬到了二品的骠骑将军,凭借着战功,封冠军侯。
    但琼娘的好运气,在丈夫战死沙场的那一日起,似乎就用完了。
    因为独子战死,木老夫人本来就已经六十来岁,急火攻心,一时间没缓过劲来,也跟着去了。
    琼娘是个有些软弱的性子,这些年来,出嫁前靠着父母,出嫁之后,婆母强势,把家里把持的很好,一下子没了两个主心骨,她的日子过得比之前乱了许多。
    好在她的一双儿女还是争气的,儿子继承了父亲的爵位,也担的起责任。女儿木良玉则是母亲生病的时候,努力撑起这个木家。
    木家的人员结构也不复杂,因为冠军侯常年在外,家里连小妾都没有,自然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的戏码。
    木良玉因为环境的缘故,虽然不擅长什么后宅争斗,但也顺利地把这个小小的侯府给撑了起来。
    事情发展至此,木家的日子比不得什么和谐美满的大家庭,也不如那些根基深厚的世家大族有底蕴。
    可有木良辉撑着,也不算太难过。
    但更加不幸的是,没有过几年,木良辉也死了!
    听闻儿子死讯,琼娘一时间想不开,便上吊自杀了,也因此有了苏卿醒过来这眼前一幕。
    琼娘转醒过来,便看到了坐在她眼前的女儿,她陷入自己的愁绪中,没有发现至亲的血脉的躯壳里已经换了一个新的灵魂。
    她张了张嘴,细嫩的脖子因为被绳子磨破了皮,火辣辣的疼,琼娘美丽又柔弱的眼睛里便浮现起一层泪花,她看着自己的女儿,哭哭啼啼地说:你救我下来做什么,你爹死了,你祖母死了,现在你哥哥也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苏卿的语气硬邦邦的:是,哥哥死了,现在这个家里,只剩下你,还有我,你就这么自杀,是想要让我陪你一起死吗?我不是你的女儿,不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琼娘惊住,她没想到女儿会这样说她,说的还这么重,她心里十分委屈,悲从中来,眼泪珠子和断了的珍珠项链似的,从光洁的面颊滚落下来:我又没有带着你一起死,我是你的娘亲,怎么会想要你去死。
    苏卿的眼神很冷,带着对琼娘的爱和怨:克死了生父,又克死了祖母,还克死了兄长,最后又克死了母亲,我这样的扫把星,还值得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琼娘直起身来,情绪激动地说:谁说,谁敢说我的女儿是扫把星。你的父兄,都是为了齐国江山战死在沙场,他们是大齐的英雄,是可恨的敌军害死他们的,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虽然性子软和,不欲与人挣个高低,可对一双儿女是真的爱护有加,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在丈夫不在的时候,是孩子们给了她安全感。
    也正是因为如此,丈夫走的时候她还能挺住,在儿子没了的时候,她却一时间想不开,寻了短见。
    不是你么,不是娘亲你要逼着我去死么。
    这一句,是苏卿代替原主问出来的,因为受到身体残留的悲伤情绪的影响,她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上一世的时候,因为琼娘的死,木良玉的日子过得其实很不好过,虽然她也不一定能帮木良玉什么,可有她在,至少木家还能算是一个家。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在遭逢大难之后还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活着,委托人的愿望,一个是保卫家国,另外一个心愿便是母亲能顺顺利利的活着。
    琼娘看着女儿,然后扑到苏卿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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