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锦荣的名声他也听过,也不禁赞叹。
    湘省义勇军的方大帅,马上将军。
    宴会还没正式开始,众人在楼下看杂戏,锦荣也坐在其中,心中却觉得无趣,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去练兵,再看向这些军阀大佬,看玩耍人看得津津有味,倒有些像锦荣还是方九小姐时陪的那些官家太太。
    这些军阀大佬要是知道了锦荣心里拿他们和那帮只会打牌玩乐的娘们相比,恐怕都会气得直接拔枪。
    幸亏他们不知道,锦荣又一贯掩饰得很好,心里怎么想,面上也不见分毫。
    听完了两场戏后,曹军阀首先爽朗笑道,宴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上楼吧。
    当上楼时,曹督军又道:今日只是小聚,还要谈些攸关我们南军阀的重要大事,还是别带枪也别带其他人了。
    他话一说完,就有几人也应和道,带什么枪啊,好好来吃饭的。
    锦荣不动声色,见他们一个个也都答应了,和唯二没说话的陆南对视了一眼,两人最后也把枪解了下来,交给身边的副官,锦荣又私下嘱托了几句。
    上了楼后,众人皆落座,只见桌上的菜皆已上全了,极为丰盛奢华,都说很多军阀成势后好享受,不思进取,锦荣瞧着倒像。
    又有人撤开了桌对面的屏风,露出了一个小红色的台子,像是专门给人唱戏的。
    曹督军笑道:这可是孙大帅特地请来的名角,北平梨园商小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位孙大帅给抢了过去,本大帅可以费了好大的劲,光是银元就花了两千块,刚才楼下那唱的压根就没法和这位比
    孙大帅还在自夸着,却没见曹督军脸色有些不好,桌上有点脑子的人都在心里笑话,楼下的角就是曹督军请的,孙大帅为了显现自己的地位,能请来这么大的角,把楼下的杂耍艺人都给贬到了泥地里,曹督军脸色能好看啊。
    曹督军冷笑道,那我倒要看看这北平商小秋有多大的本事了。
    曹督军,您瞧好了。那位孙大帅还没听出他的意思来呢,自个高兴道。
    只见曲乐奏响,一袭翩翩红衣迤逦而出,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就是商小秋。面若好女,上了妆后更是难辨雌雄,花腔婉转,唱的是昆曲,游园惊梦。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以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
    锦荣和着这唱曲在桌边敲打了几下,发现这商小秋改了这游园惊梦的唱曲音律,而且改得更好,更显韵味了,连她这个只学过些许的人,也听得出来好,这商小秋是个有才的人,和楼下的那普通的艺人的确是一个天,一个地。
    戏好,唱戏的人更好。
    可惜来的人都不是为了听戏的,也不怎么懂戏。
    桌上的军阀已经开始谈起了事,吃起了饭,并未专心在这戏上,而那商小秋似乎也未曾在意是否有人听他的戏,自顾自地唱着,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差错。
    锦荣饶有兴致地多看了他几眼,被坐的离她相近的陆南察觉到了,方大帅也喜欢这唱曲。
    锦荣笑了笑,不过是幼时在家中学过些昆曲罢了。
    陆南随即想起了传闻中这位方大帅的身份,女扮男相,煊赫一时的方家九小姐。
    也不知道这传言是不是真的,没见方家或方大帅真正承认过,但念及现在时局紧张,倒也明白了。
    陆南端起盛着红酒的高脚杯冲她遥遥一敬,对于这位方大帅的许多大气又有远见的行为他还是很敬佩的。
    锦荣也低低一笑,回敬了过去。
    方大帅都不和我们喝酒,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曹督军注意到这边,哈哈一笑道,不会是嫌我们这些大老粗吧。
    曹督军说笑了。锦荣要是交际起来,绝对能做到让人说不出半点不是来。
    来,来来,还有陆大帅,过来喝酒。其他人也招呼道。
    这些军阀大佬喝着喝着就嫌弃红酒喝得不够爽快,原本备下这个只是为了充面子而已,现在兴致来了,就让人立刻换了白酒,绍兴酒。
    这洋鬼子的东西,喝着还是没有中国酒的爽快。一军阀叹道。
    不过洋人的东西还有妞倒不错,之前我的六姨太在上海看中了一套洋人别墅
    唯有锦荣和陆南手里端着的还是红酒杯,不是崇洋媚外,只是单纯不愿在这种场合喝醉而已。
    陆南来之前想的和锦荣一样,怕是宴无好宴,有可能是冲着他来的,也有可能是冲这位刚出头的方军阀来的。
    酒过半酣,商小秋的戏还在唱着,而桌上的话题从酒,女人,戏子,终于谈到了重要事情上来。
    湘北那地,不知方大帅是个什么意思啊?曹督军放下酒杯,看向锦荣温和道,
    锦荣才夹了几筷子下酒菜,听见这话就笑了,我能有什么意思,当然是一条路走下去了。
    她又加重了语气道,湘北湘南的地都是我的,谁要从这道走过去,得等我点头才行。
    一筷子重重拍下,某个军阀腾地站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子出来打天下的时候,你还在家里吃奶呢。
    锦荣认得他,是被她铲除掉的沙城原军阀的大舅子,怎么人死了打算过来接受遗产了,也不问问她答不答应。
    锦荣慢条斯理地看着,嘴角带着淡淡嘲弄的笑意,看得那个军阀一时忽然有些发麻,加上旁边立刻有人劝阻,也就顺着坐下来了。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又不是新兵蛋子了,还吹拍桌子吵架呢。曹督军笑面佛般地出来打和道,幸好枪没带进来,不然起了火,我们都倒霉。
    座间一人冷哼道,难不成让个娘们也踩到我们头上去。
    lsquo;啪rsquo;的一声,玻璃酒杯被摔成了几片,其中一片被握住,顺便瞬间划破了刚才说话这人的喉咙,血汩汩而流。
    而那个说错话的军阀已经成了死人,头仰在椅后,睁大了眼睛,露出他尖酸又刻薄的面孔。
    哗啦一身,众人震惊地突然从椅子上起来,离死去的刚才还是他们同伴之一的人远了些。
    只见方锦荣又坐回了椅子上,把杀人的玻璃杯碎片扔到了一旁,漫不经心地拿餐巾擦了擦满是血红色的右手,那些颜色也不知是血,还是红酒染的。
    总算安静了。锦荣嗤笑了一声,也不知说的是那个倒霉丧命的家伙,还是之前挑事的人,总之席间不少人倒吸了一口气。
    他们算是看见了,方锦荣这人外表看似温和,但骨子里就透着一股狠戾,和她是男人还是女人无关。
    锦荣擦干净手后,又若无其事地再拿起筷子夹起两片咸水鸭肉,吃了起来。
    这时,戏也结束了,锦荣居然还记得抬头看了一眼那红衣戏子,商老板的戏也唱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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