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命是江莱给他的,江遇记住了这句话。
    手机响了。
    看见訾落的名字时江遇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他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没接听没挂断,重新放回了兜里。
    他走着去了古桥公园,在长椅上坐下后掏出手机,发现有很多来自訾落的未接来电和消息,都在问他在哪儿。
    他担心他出事。
    江遇心想,訾落没联系上他一定会出来找他的,也许已经来过这个地方又离开,也许现在已经回到了家里。
    可他不能回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訾落。
    夏天的夜晚带着风,到了晚上风越来越大,江遇抱着胳膊在长椅上侧着身子躺下,睁着眼睛望着没有星星的夜空。
    他一夜未眠,手机没电自动关了机,等晨跑的人出现在跑道时他才知道已经快要天亮了。
    夏季的天,凌晨五点就亮了。
    太阳高高挂起,散发着炙热毒辣的温度。远处传来谈话声,声音并不小,江遇听着,发现原来今天可以查高考成绩了。
    他站起来后感觉到视线里一阵地动山摇,胃隐隐作痛,脚步踉跄几下才勉强站得稳。巷口里的花儿开了,香味浓郁,树上的叶子随着风飘落,晃晃悠悠被风吹了很远。
    江遇坐在电脑前,久久没有动作。
    胃疼一阵高过一阵,像被刀绞一样的疼,江遇突然感觉到反胃,他几乎是立刻冲出房间去了卫生间,肚子里空空的吐不出什么来,疼痛使他无法站立,只好膝盖抵住地板勉强支撑不让自己倒下。
    大门传来声响,江遇手猛地握紧了。
    他听见脚步进了客厅后停了一会儿,随后进了卧室,江遇这才放下心,明白这是徐美音回来了。他简单漱了口,进了屋后把门反锁躺在床上,额头上满是汗。
    徐美音过来敲他的门,声音机械,像机器一样毫无温度:把门开开。
    江遇喘了口气,打开了门。
    徐美音眼睛肿的像核桃,眼神却和声音一样冰冷,看着他说:跟我去趟殡仪馆。
    车停在门外,江遇转过头看了一眼訾家大门,没有关紧,像是随时都有人会从里面出来。他听见了谢小安的说话声,可他慌乱地坐进了车里,没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
    到了地方才发现人都到齐了,江德法一家,江德兴一家,还包括了一些其他亲戚,江遇见到了很久未见的江荷和江凌,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谈不上沉重,像是来参加一场无关紧要的小聚。
    江遇只在江宏林去世时去过一次殡仪馆,江宏林咽气之前被拉回了百花巷,在院子里设置了灵堂。他和其他人一样,身上批了一层白布,坐在一旁的席子上守孝。
    尸体被拉走时,江宏林的第二任妻子哭得一塌糊涂。
    他们在告别厅围着江宏林的尸体走了一圈又一圈,旁边工作人员吹着不知道吹了多少遍的唢呐,江遇听见有人在哭,不带感情的大哭,盖住了真正难过的小声呜咽。
    他站在那里,抬头看见烟囱里冒出了黑色的烟。人活了一辈子,到头来终会化成一捧灰。
    他不喜欢这个地方,没人会喜欢这个地方。
    江遇在江宏林去世时没有哭,今天他依旧没有哭。他还是站在那里抬头去看烟囱,黑烟缓缓冒出,由浓变浅,看得见化为看不见。
    徐美音领到了火化证,直接朝他走过来,让他去领骨灰盒。她的眼神仿佛在提醒着他,不要忘记这一切,不要忘记江德志说过的话。
    江遇抱着骨灰盒,看着墓碑上江德志没有笑容的照片,他穿着白色衬衫,头发还在,眼神暗淡无光。江遇想起来江德志之前反常的举动,突然的改变,原来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一回,墓碑上刻了他和江莱的名字。
    周围一圈都是人,像前几年下葬江宏林一样。江遇看着江德志,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再起来时阳光依旧毒辣,胃疼得全身麻木,他脑袋昏昏沉沉,率先下了楼梯。
    江凌跟着他一起往下走:今天高考出成绩,你查了吗?
    江遇置若罔闻,没看他一眼。
    你成绩那么好,打算考哪所大学?江凌不在意他的不理会,自顾自地说,清恒?不过分数线挺高的,你考得上吗?
    江遇脚步飘忽,眼前看什么都是有重影的。他停下来看着下方,那里站着一道身影,朦胧间他产生了错觉,觉得那个人只是身影和訾落很像而已。
    楼梯还差几节,江遇脚步一软,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闭上眼睛之前,他看见訾落慌张地朝他跑来。
    真的是訾落啊。江遇想。
    这个他躲了一天一夜的人,总是轻而易举就能找到他呢。
    第92章
    江遇开始发高烧,加上他一天一夜没合眼,这一睡一天都没见醒来。訾落在一旁看着他,把他的手牢牢握在手里,甚至谢小安进来他都没有松开。
    三百在谢小安开门的时候跑进了屋,扒着床沿看床上躺着的人,任谢小安怎么喊都不理会。訾落摸了下它的脑袋,跟谢小安说:没事,让它在这待着吧。
    晚上谢小安熬了清淡的粥,见江遇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担忧的说:要不叫醒他吧,一天没吃东西了,吃完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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