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作为穿这件服装的人,有幸和导演一起首先看到了它。
    礼服分为上衣下裙,浅蓝色的底,材料轻薄却贵重,用了粉橙色的花纹,花形盘口,正适合十六七岁的女孩儿。那条裙子则更妙,由上到下的渐变色,从浅蓝到小腿处几乎透明的浅橙色,薄如蝉翼,绣了似羽毛又似海浪的花纹,美不胜收。
    陶导简直看愣了,这小半年来因为等这身衣服产生的怒气不翼而飞:“小绵绵,你快去换上,然后拍个剧照。鞋子也记得换上。”
    鞋子也是一起送来的,平地圆头绣花布鞋,和衣服同色,与其他民国鞋子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多了一根橙色系带,绑在脚腕偏上处,原本就白皙的脚踝平添了几分诱人。
    绵绵换完衣服,好看到自己的心都跳得比平时快,从大家赞美的语言和目光中,她能明白自己这样的打扮有多动人。
    但她长大了,不能再自己夸自己,只好忍住,一边让造型师帮她梳头,一边默默地听大家的夸奖。嘴上谦虚得很到位,心里乐得只要有颗种子,她就能原地开花。
    服装虽然送来得迟,但从最后的成品可以看出,这是真正用心做的,并没有敷衍。不仅衣服鞋子,连头饰、耳环、手链等,都全部配备齐,一律是浅蓝或同色系的渐变色。
    造型师按头饰设计了一个灵动俏皮的发型,帮她把所有配饰都戴好,这才让她出去拍剧照。
    看着镜头下小仙女下凡似的绵绵,没有哪个女生不羡慕,也没有哪个男生不惊艳。
    如梦早期的戏份大部分可以在苏园拍摄完成,但还有一场和谢三爷的对手戏至关重要,是两人在小船上的一段剧情。
    苏园没有合适的池塘,剧组定下了明苑的场地,就是当年拍摄《碧水诀》时,陆明澈和许澜跳的小池。
    陶导看着绵绵,对小船上唯美的戏份涌起了无限灵感和创作冲动,要求统筹调整戏份,明天就去拍小船上的部分。
    第二天,绵绵再次穿上这一身衣服,激动之情并不比昨天少。
    陶导让她保持住这样的情绪,这场戏少女怀春,就是要激动又隐忍。
    明苑的池塘还是老样子,好像这么多年过去,一直都没有怎么变过。
    正是春末夏初,精致也和当年差不多,绿柳垂髫,池水如碧,清风微拂,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剧组为了拍摄需要,专门在池塘里铺满了荷叶荷花。
    绵绵对这个地方印象深刻,当年大反派还只是个底层武行,被拉去给许澜当水替,让小小年纪的她就对当替身深恶痛绝。如今还是在这个地方,陆明澈已经成了许澜可望不可及的存在,站在人群的最中心,再也没有任何人敢轻视他。
    而许澜呢?他逃避了高考,和公司闹掰,这些年混得越来越差,靠接一些不知名的小广告勉强还在圈子里混。
    这么一想,绵绵又有些为大反派自豪起来。
    拍摄万事具备,只欠小船。
    绵绵在旁边候场,看着小木船从大卡车上被卸下来,一群人合力把它放进水里,试了试没什么问题,就让她和陆明澈上去。
    这身裙子一到船上,众人这才发现了它真正的妙处。一阵风吹来,裙摆的花纹与碧绿的水波相得益彰,像是把江南的灵秀之气全穿在了身上似的。
    剧照师在旁边,生怕错过她的一个动作,咔嚓咔嚓按个不停,忙了一天也不觉得累。
    江南少女如梦坐在船头,双足有节律地晃动,橙色的系带一下一下地飘荡。她嗓音轻柔,慢慢地哼起李清照的《如梦令》: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恬静美丽的姑娘似是要把这歌唱进人心里,她身后的男人目光深邃,落在她的发顶。
    那里是一只蝴蝶状的珠花,蓝色的翅膀颤颤巍巍,折射出亮晶晶的光芒。
    这个场景就是影片名称的由来,也是这一段爱情萌芽的地方。
    荷花、荷叶、小船,这个组合激起了绵绵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
    拍摄间隙,少女拉了拉男人的袖子,小声问:“等拍完,我们再去一次仙人坑好不好啊?”
    男人一身黑衣,面如刀削斧凿,面前的少女与戏中的姑娘娇憨得别无二致,他觉得自己可能还没有出戏,喉头滚动,嗓音微哑:“好。”
    ……
    这一部分拍摄结束后,只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过场戏,拍摄压力一下子减轻了许多,就等着全部拍完可以杀青。
    进入收尾阶段,大家比刚开机时放松了不少,入了夏,没有自己的活儿时还能一起吃西瓜。
    这天午后,天气有些闷热,几个工作人员凑份子买了冰西瓜来吃,忽然一个化妆师举着手机惊呼了一声:“天哪,Marrie Lin老师过世了!她给我们剧组设计的衣服成了生前最后一件遗作!”
    “什么?”大家连西瓜都顾不得吃,纷纷围过来看报道。
    与此同时,正在监视器后的导演也收到了TR公司方面发来的讣告,心情沉痛地把这一消息告诉刚拍完一段戏的主演们。迟迟收不到衣服的时候是真的生气,现在也是真的惋惜。
    末了,他看了看绵绵身上的衣服:“幸好绵绵穿得仔细,还有两场戏,拍完咱们还得把这一身寄回去。这是Marrie Lin女士的遗作,可能会被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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