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朗带着心荷来到载春苑,心荷好奇地看了一圈,苻朗又喊来两个丫鬟给她使唤,吩咐明白,便掩上房门只和心荷在一处。
    他双手拢住她的手臂凝神说道:“待会儿我要入宫面圣,你就在府里待着,谁喊你都不用去,只等着我回来就是。若是饿了,就让门外的丫鬟给你拿吃的,若是倦了,就在屋里歇着,或者去我的书房看看书,他们知道,会带你去。”
    心荷比划了几下,意思是问,如果苻朗的爹娘唤她呢?
    苻朗笑道:“那你也不用去,我会和下人安排好了,你别担心。”
    “你爹娘挺好的,干嘛不让我去?”心荷撅了噘嘴,在他衣袖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苻朗捏捏她的鼻尖微笑说:“怕你受欺负,只能我来欺负你。”
    心荷磨磨牙,学着他的样子也去刮他的鼻尖。
    苻朗忍不住偷香几下,这才恋恋不舍地换了朝服入宫。
    翩翩骏马去,自是少年行。
    临州城内,公子王孙无数,却再也没有谁能够和惊才绝艳的苻朗相提并论。
    他既有少年人的梨花白一般的朝气勃发,又有征战沙场多年来成熟的杀伐决断,多少城内贵女都希望得少将军青睐,有朝一日能够伴其左右。
    但是大家也知道,少将军早有婚约,婚约的另一头便是少将军的表妹曲莺澜。
    曲莺澜在家中得了消息,忙不迭地辞别父母去了将军府上。
    老将军放心不下儿子,没一会儿也跟着入宫探望,只剩下老夫人在家念佛祈祷。
    下人禀报,老夫人听闻侄女儿造访,赶忙招待。
    莺澜福了一礼,和姨母问安后就寻觅着苻朗的身影。
    老夫人解释安抚说:“咏清入宫面圣,你姨夫不放心也一同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表哥一切安好吗?”莺澜绞着手中的帕子关切地问。
    “还好,行军打仗,你表哥也都习以为常。”老夫人宽慰着。
    眼看着莺澜一颗心都记挂在儿子身上,可是儿子突然带回来一个陌生的姑娘,这件事老夫人也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是否要和莺澜明说,可又害怕自己会错了意,但直觉告诉她,这位心荷姑娘在儿子心中的份量绝对不一般。
    莺澜给老夫人端了茶,又体贴地为她揉捏肩膀,老夫人还是不习惯,只是笑着说:“你若是觉得闷就在府里玩会儿,等你表哥回来,晚上便在府里吃晚饭吧。”
    莺澜喜不自胜,老夫人便又回到佛堂继续诵经。
    莺澜和贴身婢女在府内早已经是熟悉至极,大家也都知道这位表小姐和少将军有婚约,一定是未来的少夫人,见着她也都纷纷请安问候,莺澜颇为欣慰。只是姿态还是要谦辞柔顺,娇羞生涩,怕被人说叁道四。
    她径直来到表哥的书房,这里平常不让闲人禁入,事关军事机密,莺澜也不被允许入内。只是书房门前有一颗合欢树,春暖时节,正是大朵大朵的合欢绽放,粉嫩悠扬,如云雾一般夹杂在绿色枝叶中。
    莺澜很喜欢,兀自观赏着,忽然听得书房门打开的声音,一个小丫鬟从里头退出来,手里还提着一只食篮。
    “站住。”莺澜立刻出声喊住那个丫鬟。
    丫鬟见是莺澜表小姐也连忙请安。
    莺澜盯着那食篮问道:“书房里面有人吗?”
    小丫鬟恭谨说:“是心荷姑娘在里面看书。”
    “心荷姑娘?”莺澜疑惑地发问,这个人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小丫鬟谨遵少将军的吩咐,不予多说,此时便要退下。
    莺澜眼珠转了转,心下愤愤不平,语调也不由得变得生硬:“我怎么不知道,是表哥认识的人吗?”
    小丫鬟只是含糊不清地说:“是府上的客人。老爷、老夫人和少爷都吩咐奴婢们小心招待。”
    莺澜见问不出来什么,心下更是气愤,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进入表哥的书房。她仗着自己的身份,直接走上台阶,倒要进去瞧瞧这是什么人物,没想到那小丫鬟对着屋内轻唤了一声,里头出来一位年轻小厮,瞧见莺澜赔笑着道:“少爷吩咐了,旁人不可入内。”
    “我不能进去,为何别的女人能进去?”她说完还要往里走,小厮半弓着腰,却挡在门口,任凭莺澜要推搡依旧纹丝不动,莺澜这才意识到这是表哥刻意安排的人,身上会些功夫。
    她愈发气不过,表哥居然如此厚待那个女人,难不成是哪里来的狐狸精勾引了表哥吗?
    她这般想着,身后的丫鬟已经率先发问:“放肆,你敢拦表小姐。”
    小厮依旧笑得谦恭,可姿态不让分毫:“咱就是个下人,少爷吩咐了自当遵从,表小姐若有不满,不若等着少爷回来再说?”
    莺澜被这小厮气得五脏郁结,也更加好奇里面的人物到底是谁,可是面上瞬间雨过天晴,满面堆笑,和颜悦色说着:“既然如此,那就先算了,你正好进去问问里面人还缺什么,她若不好意思与表哥说,知会我也行,在这府里姨母有时还能听一听我的。”
    这话就说得很明白了,无外乎自己与表哥亲近,又是姨母姨丈家中,她的身份可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摆出来的姿态也好像是府里未来的女主人。
    原本在屋里面小憩的心荷听到这一番争执,睡眼惺忪地来到书房厅堂处远远眺望,正看到苻朗身边贴身的小厮正在和一位趾高气昂的锦缎姑娘说着什么。
    她听了会儿,想来那位姑娘应该是苻朗的表妹,也忽然记起来他们似乎是有婚约来着。
    在海底,若是有婚约就意味着男女双方未来会成婚,成为夫妻,叁姐姐和叁姐夫就是如此。人间也是这样吗?
    苻朗还未与她好好交代,就着急地去了宫中,只是叮嘱她不需要和旁人打交道。
    那么,这位表小姐算不算是旁人?
    心荷不喜欢和生人交流,苻朗既然都这么叮嘱了,她便重新回到房内,翻阅着苻朗留给她的那些话本子。
    门外的小厮听得表小姐一番话,嘿嘿笑着:“少爷都一一安排好了,表小姐不必操心。”
    几个软刀子下来,莺澜被他噎得无可奈何,气呼呼地转身去了别的地方。心里盘算着表哥回来,一定要让人好看。
    苻朗与老将军从宫中离开的时候,已经夜色风霜,不知何时细雨绵绵,苻朗扶着老将军上了马车,晏羽跟在后面,撑着伞问候:“赶紧回去吧,今日也算是九死一生,老将军莫要担心了。”
    苻朗抬眸,望着暗沉的天空,低语着:“但愿明日能够雨过天晴。”
    到了家中,老夫人见儿子和丈夫平安归来心中长舒了口气。
    老夫人也是经历多年,儿子这一次被镇国公父子派遣任务,本就是九死一生,儿子失败归来,必遭谗言,悬着一颗心此时见到他们时总算落在地面。
    老夫人握了握儿子的手,问过几句,苻朗轻描淡写地揭过,不忍让母亲操心,侧过脸,正看到低眉婉顺的莺澜表妹也在。
    老夫人扶着莺澜的肩膀柔声说:“你表妹等了许久了。今晚上我也留你表妹在这里吃饭,一并给你接风洗尘。”
    莺澜连忙行礼,面色绯红,是女儿家见到情郎的喜悦和激动:“表哥安好。”
    “表妹安好。”苻朗温言开口。
    他静静凝睇着莺澜一张俏生生的面容,心情却如水一般沉静无波。
    从前和表妹两小无猜,每次他出征,表妹泪眼汪汪前来送行,他也会安抚表妹,说着好听的话,让她等他回来,那时候的自己,内心也是微微雀动,应是两小无嫌猜的亲密。
    可现在看到表妹,心中无波无澜,他这一下午的时间,在宫中紧绷着神经与镇国公父子周旋对峙,除了要保全家族性命和声望,他想到的还有心荷,他只有活着,才能让无依无靠的心荷有安稳之处栖居。
    他对表妹升出一丝愧疚,语调也柔和了些许:“让表妹担心了。”
    莺澜眼中瞬间涌上泪花,哽咽说:“只盼着表哥一生无忧无虑才好。”
    苻朗笑了笑:“那怕是难了。”
    老夫人笑着催促苻朗:“晚饭已经准备好,快去换身衣服来用饭。”
    老将军连年征战烙下一身病,尤其是关节处,遇到这样的阴雨天关节处微微有些刺痛,老夫人便陪着丈夫去屋里换药。
    苻朗边走边脱下披风急急地往书房去,心里惦记着不知道心荷在做什么。
    莺澜也要跟上去,只是苻朗走得太快,今日又下了雨,游廊内湿滑,差点摔在地上。
    苻朗听着动静这才转身,上前虚虚扶起莺澜对她的婢女说:“带你家小姐去厅堂等着便是。”
    “表哥,我还有……”她话还没说完,眼看着苻朗已经迅速转身离去,完全消失在回廊转角处。
    丫鬟扶着莺澜,莺澜阴恻恻的目光看向远处,她已经隐隐知道表哥如此着急是要去见谁。那个心荷,看来真的是表哥带回来且放在心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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