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紫凝扶起来,“去给我打一盆热水吧,我想洗脸。”

    “是。”紫凝应了一声,正要离开,初晴又道;“如果有一天,你不想继续留在我身边,就直接对我说,我会让你离开,并给你一笔足以让你后半生衣食无忧的钱财。你不必有任何顾虑,我还是能做这个主的。我只希望在你还是我的人的时候,不要背叛我。”

    紫凝再次跪下,“奴婢誓死效忠公主。”

    初晴道;“我相信你。”

    她看着紫凝离开,嘴角勾出一抹苦笑。

    最爱的人和最好的朋友都背叛了她,她已经不敢再相信忠心了。

    夜幕四合,大雪初歇。容珏再次来到初晴帐中,见她面容依然苍白憔悴,心中纵然有不舍,却还是无可奈何,“初晴,我是来想你辞行的。”

    初晴一怔,随即心中了然,屏退紫凝后,低声道;“你是不是放心不下皇后,可如果让全军上下都加快行程,会让人心中起疑,所以你想先行一步。”

    容珏点点头,她又说;“我们一起走吧。”

    容珏知道,她也想早点见到容御。他看着她,问;“用过晚膳了吗?”钦差是上午来的……他心痛的想,也许,她中午也没有进食。

    初晴问;“你现在就要走?”

    “现在雪刚停,我想在等半个时辰,”他看着她,沉郁的黑眸里浮出一丝笑意;“等一个时辰再出发也行。”

    初晴也微微一笑,说;“好吧,现在吃饭还来得及。”

    京城。

    整个皇宫都笼罩在浓重的阴霾中,皇帝的病情日益加重,如今已到了弥留之际,所有的御医都束手无策。

    而自从皇帝遇刺,将朝政交由太子处理。容御搬入皇宫,终日除了处理朝政,就是在皇帝榻前尽孝。

    深夜,正在宫中处理政务的容御闻听皇帝醒来,便亲自到乾清宫看望。

    寝殿内光影沉沉,宫人喂皇帝喝完参汤便退下了,偌大的殿堂里,除了守在帐外的总管周常顺,就只有父子二人。

    容御站在榻前,望着皇帝苍黄憔悴的面容, “父皇交给左相的遗诏,儿臣已经看过了。好一个‘帝后情深,生死同穴’……真让儿臣感动。”

    皇帝如枯槁般的眼底划过一抹震惊,“好一个胡仲,朕还没死,他就迫不及待讨好朕的太子了!”

    容御眼中波澜不兴,淡然道;“父皇大限将至,您的遗诏,儿臣早一步知道又何妨?”

    “大限将至”四个字落入皇帝耳中,如一道霹雳。虽然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命不久矣,但这样的话从别人……尤其是从他一手提拔的太子口中说出,只觉得格外刺心。

    极度的震怒与悔恨如潮水袭来,容御欣赏着皇帝变化的脸色,眼前恍惚间又浮出母后的身影……

    他沉沉开口;“春兰是不是父皇的人?”

    皇帝睁大眼睛,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十分突兀。容御静静看了他片刻,补充道;“儿臣说的不是那个指证容瑄的春兰,而是十年前真正的春兰。父皇若忘记了,儿臣就帮您想一想。当年,指使她出城传递假消息的人,一定不是慕氏。十年前的幕氏不过是个贵妃,卫氏还掌握兵权,幕氏能给她的荣华富贵,母后也能给她,她没必要投靠幕氏。想来,指使她的人一定比母后更有权势。”

    皇帝疲倦的半阖上眼睛,声音隐含着威严与怒意;“是朕,那又如何?你母后算计慕氏再先,卫徽野心勃勃,他们都是自食其果。”

    容御冷笑,“父皇,十年前我真的那么让你失望么?容珏周岁封王,五岁开始和我一样随你住持殿试。为什么你总说我不如容珏,我在容珏的年纪比不上容珏,将来容珏长到我的年纪,定会超过我,对我和母后说也就算了,还一次次当着其他嫔妃和朝臣的面这样侮辱我,可曾想过我的感受?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你还会找机会将我废黜,废黜母后,将皇后和太子的位置都送给那对母子吧?”

    皇帝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倦意,却并无情感,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你从没像容珏那般亲近过朕。”

    “因为你从未向待容珏那般待我。”

    皇帝看着他,“你真的喜欢洛初晴么?”突兀的一个问题,却像一把尖刀插进容御的心里。他合了合眼睛,初晴……待她归来,他该如何向她解释?每当浮出这样的念头,心便如同被一把钝刀反复磨着。

    “若不是你,我早已娶她为妻。”他一字字地说,声音冷如寒冰,带着不加掩饰的恨意。

    皇帝“呵呵”笑了两声,“你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就是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送给她。当你恨她时,便会亲自毁去所有她在乎的东西,亲眼看看到她痛不欲生,在生死间挣扎,最后与她共赴黄泉。朕是如此,你将来也会如此。”

    容御双拳紧握,“我不是你,裴婉茵不是母后,初晴也不是幕氏!”

    “那又如何?”

    皇帝冷哼一声,漠然的移开视线,提高声音道;“来人!”周常顺走到榻前,躬身待命。他厉声道;“传侍卫进来!”

    周常顺纹丝不动,如一尊雕像。容御轻笑;“儿臣就在此,父皇也不像有事要吩咐儿臣,儿臣却要告知父皇一事,这些天幕氏每次带御医为父皇诊脉,父皇知道幕氏不是幕氏并非真心希望父皇康复,只是想拖延时间,或是找到儿臣下毒的证据,却不知慕氏为何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皇帝瞪大了眼睛,满额青筋暴出。他也极度聪明的人,当即便明白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抬起颤抖的手臂指向容御;“是你……”

    容御微笑道;“你和幕氏都大势已去,谁愿立于危墙之下?满朝文武都怀着和胡仲一样的心思,御医,也不例外。”

    皇帝的手抖得更厉害,嘶声道;“不孝子!朕怎么会有你这个不孝子!”

    他也想大声质问,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一个狠心绝情的父亲?不过,这早就不重要了。

    容御薄唇紧抿,眼中泛出杀意。

    皇帝的手无力地垂下,却仍不甘的垂着床面。周常顺走上前,平日的谦卑已不复存在,他的是声音与神情都充斥令皇帝感到陌生和恐惧的怨毒;“陛下还不知道吧,奴才并不姓周,而是姓卫啊。”

    容御淡淡道;“你就送父皇最后一程罢。”

    说完,他冷冷转身,身后隐隐传来挣扎的声音,低不可闻,甚至不及窗外的风声清晰入耳。

    十二月十六日深夜,沉沉哀钟响彻九霄。皇帝容楚天驾崩于乾清宫。

    一夜之间,全城缟素。翌日,文武朝臣及后宫嫔妃齐聚在灵堂。丞相胡仲将遗诏呈给容御,容御于灵前当众宣读。遗诏的内容,寥寥几句,唯一的意思就是令皇后殉葬。

    第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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