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紧。”徐简道。
    徐缈却很坚持:“父亲那一身伤病,每逢雨天就不舒坦。你还年轻,现在觉得能忍受,等你到了他那般年纪就知道苦了。到时候,你站不起身来,苦的不还是郡主吗?”
    徐简垂了垂眼。
    他难得在徐缈跟前语塞。
    关于这一点,他想,徐缈与林云嫣应该很有话讲。
    一想到林云嫣那横眉一竖的样子,徐简没忍住呵地笑了声。
    徐缈看在眼里。
    这是今晚上,她在阿简身上看到的唯一一个打心眼里冒出来的笑容。
    她是过来人,她知道喜欢一个人的心境,那种欢喜是藏不住的。
    看来,阿简真的很喜欢郡主。
    一如那日她在郡主身上看到的情谊。
    两情相悦。
    多好啊。
    连带着她沉甸甸了许久的心境,都亮起了一缕光芒。
    前路茫茫,但前头也不全是坏事。
    徐简送她们两人上了马车。
    夜深了,车轮压过青石板地砖,咕噜咕噜作响。
    他看了会儿,转身往回走。
    前几天,小郡主给他递过一串消息。
    如何说通了玥娘,玥娘又带来了什么消息,以及,她安排着玥娘寻徐缈说了一番话。
    林云嫣说得对。
    徐缈的软肋和支柱都是刘娉。
    想让她坚持住,唯有拿刘娉做文章。
    他们这厢八字没有一撇,刘迅那儿却迫不及待。
    正因为有小郡主的提醒,昨日礼部衙门里,他才能一眼看穿刘迅的把戏、以及李邵的心思。
    今晚,他亦知晓李邵行踪。
    即便徐缈没有使人寻他,他知道李邵去了得月楼后也会赶过去。
    当然,徐缈寻他,更让徐简有了把握。
    这条路能够继续走下去。
    回到花厅,桌上的茶水还没有来得及收拾。
    徐简添了一盏茶。
    茶水已经凉了。
    他捧着茶盏,指腹抵着盏沿,视线落在清亮的茶汤上。
    先前,他也没骗徐缈,这茶水的确宁神静心,当然,也有不实之处。
    茶叶并非来自于慈宁宫。
    小郡主精心挑选的那些,全收在他书房里。
    他今晚上突然请人回来,管事才不会去他书房里寻茶叶,厅里备的是什么就用了什么。
    这些茶水,多少安定住了徐缈彼时激动慌乱的情绪,但是,徐简这会儿喝着,却有些心浮气躁。
    喉头滚着,又是一盏。
    茶壶见了底,徐简啧了声,按了按眉心。
    他很想见她。
    若不是这条伤腿,他会直接去翻诚意伯府的院墙。
    此刻的得月楼,戏亦散场了。
    “你自己回去吧。”刘迅道。
    郑琉正上马车,闻言,踩着脚踏回身看他:“那你呢?”
    “我去千步廊,”刘迅没好气地道,“今晚这状况,我总得和父亲说一声。”
    郑琉的唇角抽了抽。
    既然要说,怎么不早先去?
    腹诽归腹诽,她倒也没说出来。
    此刻边上都是看戏散场的人,若他们起两句争执,少不得引人眼光。
    她坐进车内,摔了帘子。
    刘迅另寻了一顶轿子,赶到了鸿胪寺衙门外。
    里头依旧挑灯。
    刘靖闻讯从衙门里出来:“夜深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刘迅左右看了看。
    刘靖心领神会,把儿子往别处又带了几步:“这里说。”
    刘迅忙不迭把所有状况说了一遍。
    “你是说,徐简突然到了?你母亲和阿娉还跟他先走了?”刘靖问。
    刘迅吞了口唾沫。
    黑暗之中,他看不清父亲的神情,只从语气判断,父亲十分严肃。
    “是不是昨日在礼部,打草惊蛇了?”刘迅问。
    刘靖没答,只是问:“你母亲本不让阿娉去,后来又坚持一起去?”
    见刘迅应了,刘靖的语气越发冷了三分:“打草惊蛇?惊到的可能是你母亲。”
    “您是说母亲她……”刘迅不敢信,母亲反常归反常,但无端端的,她能疑心到太子头上去?
    没有见到徐缈本人,刘靖亦只是猜测。
    可他近日衙门里繁忙,也不会为着此事特特回府一趟。
    尤其是,他若回去,指不定适得其反。
    夫人正是将信将疑时,他的过度反应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会让夫人连他都质疑上。
    “你不用管徐简和她说了什么,你一切照旧,”刘靖沉声道,“太子那儿先安抚住,旁的事情,等我忙过这一段才做判断。记住,这些时日稳当些,莫要再惊动你母亲。”
    刘迅应下。
    出了千步廊,他站在大街上犹豫了会儿。
    此刻回府,万一母亲问话,他要如何答?
    还有那郑琉,指不定还要说什么风凉话。
    太子估计在那宅子里,他去了也是触霉头,弄不好又要挨一脚。
    左思右想的,总归还有一个去处。
    “去水仙胡同。”刘迅与轿夫道。
    第261章 你可真狠(两更合一求月票)
    三更过半。
    刘迅站在小院外,拍着门板。
    里头没有任何回应。
    “啧!”他不耐烦地加重了动作。
    以往,他很少在这个时辰过来,以至于根本没想到玥娘和嬷嬷睡觉这么沉。
    玥娘也就算了,正屋那寝间离大门远。
    那嬷嬷惯常歇在侧屋,按理不该听不见。
    刘迅又接连拍了好几下。
    夜深人静间,他这番举动颇为扰人。
    眼前的院子静悄悄的,但左邻右舍已经有人被吵醒了。
    有人家里头亮了蜡烛,有几家黄狗呜呜叫着,惊醒了谁家幼童,哭得震天响。
    孩子夜啼不好哄,那家人似是火了,高声骂了句“大半夜哪来的野鬼敲门!”
    刘迅不由缩了缩手。
    他憋了一晚上的火,现在本该是一点就着。
    但偏偏今日实在倒霉透顶,刘迅暗忖着出门没有看黄历、势头太低了,再与人起冲突怕是也讨不到什么好,只能暗暗压住火气。
    他抬头看了眼院墙。
    他没有学过功夫。
    说起来,也怪外祖父在时不肯传授。
    明明国公府里有现成的武艺启蒙的师父,教徐简,也教徐简身边的亲随,偏就不让他去练一点。
    但凡当初学过一点儿本事,他能翻身过墙,哪里需要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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