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担心有人借题发挥?”汪狗子问。
    李邵原是随口一说,叫汪狗子这么一提,一下子想起了面前的窘境,不由冷哼起来:“原就想方设法寻我麻烦,这下有了天赐良机,这么好的由头,他们还能放过了?”
    “您也说了,有没有潜府的事都会被找麻烦……”汪狗子讪讪。
    真不是他汪狗子不会说话、不懂开解,实在是这事情吧,多么巧舌如簧都编不出花来。
    连他都能想到明日有多么咄咄逼人,殿下一样明白。
    李邵翻了个身不说话了,汪狗子也只能闭嘴。
    这一夜睡得自是极差。
    李邵阴沉着脸去上朝,汪狗子亦步亦趋跟着。
    许是叫风吹清明了,他灵光一闪,上前两步,踮起脚与李邵道:“殿下,小的刚想到的……”
    李邵顿步,附耳听汪狗子说了一番。
    “您以为呢?”
    想了想,李邵道:“死马当活马医,反正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且试试。”
    雨水已经停了,广场上却积了不少。
    朝臣们走得小心翼翼,免得一脚不慎溅起水来,污了御前形象。
    林玙身在队列中,目光扫过众臣。
    气氛固然是凝重的,雷击潜府这种大事,没有哪个会把笑容露出来,至于心底里是担忧还是雀跃,就看各自的了。
    林玙亦是谨慎。
    他们商定好了对潜府下手,虽还未得到具体消息,但看起来是得手了。
    大殿下到了潜府,如果只是雷击之事,徐简跟着殿下回宫面圣就已足够了,但云嫣也进宫了。
    从此来看,多多少少有所收获。
    正琢磨着,林玙看到了李邵。
    众臣纷纷行礼问候,都是心知肚明的,也没人会主动问“殿下眼下泛乌、可是夜里没有歇好”这种愣头青的话。
    顾恒打量了李邵几眼,收回了视线。
    潜府雷击这等大事,连顺天府都出动了,他自是昨夜就听说了。
    再使人一打听,连受击的位置都一清二楚。
    顾恒振奋又激动,但经过一夜的消化,他已经忍住了。
    今日不止自己不发难,也没有安排人发难。
    他在先前“讨伐”殿下时居功至伟,再火上浇油就不好看了。
    况且今日一定会有人出头,用不着他。
    时辰上了,众人迈进金銮殿,恭候圣上驾到,殿内风起云涌,只等电闪雷鸣。
    另一厢,慈宁宫中,林云嫣与徐简也起来了。
    “今儿定然退朝晚,你不用着急过去。”林云嫣一面帮徐简检查仪容,一面道。
    徐简整理袖口:“早些去库房找旧文书,下手越快、越不会被人品出来。”
    这倒是个理。
    林云嫣自不多劝他:“你忙你的,我打算多陪陪皇太后,等到了下衙时再出宫,我们一道去诚意伯府。”
    徐简应下。
    两人各行各事。
    徐简进了礼部衙门,让人开库房。
    “又要让殿下看旧文书了?”打理库房的小吏乐了,他还记得,去年时候辅国公一叠一叠往外头搬去给殿下看。
    徐简道:“是,再拿一些没有看过的。”
    小吏给他开了库房。
    徐简进去挑选,带出来时让小吏一一记录。
    他挑的杂七杂八,什么都有,当年往定国寺祈福的文书夹在其中,完全不起眼。
    还没有退朝,徐简把文书带回书房,一人坐下来看。
    旧年文书,再是保存得当,也无法像新的一样,随着一页页翻动,纸张之间有陈旧的墨水味,淡淡的霉味,而这些味道亦把那年的细节一一展现在了徐简的面前。
    每一个随行之人的名字都在上面。
    他看到了岳母的名字,继续翻下去,有点派的侍卫、嬷嬷、宫女、太监……
    数了数,太监一共十二位。
    徐简研墨提笔,把这十二人的讯息就记录了下来。
    想了想,又干脆把侍卫、嬷嬷、宫女也都一并记了,宁可麻烦一些,也好过之后少了线索、又要问库房取用。
    等抄录的纸张干了,徐简把它们收好。
    也是刚刚好,外头传来了一阵问安声音,是下朝了的礼部官员回来了。
    徐简也站起身往外走。
    越过冯尚书,他看到了落在后头、不紧不慢进来的李邵。
    李邵神色平淡,完全看不出在早朝上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的烦闷样子。
    徐简看在眼里,不由微微扬了扬眉。
    这就有意思了。
    第406章 那雷是母后在提点我(两更合一求月票)
    李邵有城府。
    徐简与他打过太多交道,很清楚他的脾气。
    李邵的城府又有限,在遇到糟心事时,他很难不摆在脸上。
    以及,当他得意之时,也根本藏不住。
    因此,徐简观李邵此刻神色,就知道先前对早朝上的那番判断出了偏差。
    李邵看起来没有被为难,或者说,即便有朝臣咄咄逼人,李邵成功反击回去了……
    徐简看在眼中,当着礼部众人的面自不会多声张,等李邵走过来才恭谨问候一声。
    李邵微微颔首以作回应。
    “殿下,”徐简道,“臣已经从库房把今日要看的文书取出来了。”
    李邵眉宇一挑,清楚他指的是什么:“我等下慢慢看。”
    两人回书房里坐下。
    徐简先挑了几本不相干的文书交给李邵。
    李邵一一查看了封面上的名字,疑惑地看着徐简。
    徐简没有回答,视线落在汪狗子身上。
    李邵明白了,啧了声,心说徐简真是谨慎至极。
    罢了,父皇也让他谨慎。
    汪狗子忙前忙后端茶送水,又研墨铺纸,李邵耐着性子等他折腾完,才朝他招招手。
    “殿下?”汪狗子上前等吩咐。
    “去外头转转,看看风头如何,”李邵下颚一扬,“下朝前被我几句话说得只能低头应和,憋死他们了吧?”
    汪狗子迟疑了下。
    按说他必须跟在殿下跟前,正是多事之秋,万一再生事端……
    可他又晓得殿下的那点小心思,取得如此胜利,岂会不想欣赏战果?
    偏无人能替他。
    罢了,他自己去吧。
    这里是礼部,外头官员那么多,但凡有人寻事,辅国公肯定会拦。
    而若是辅国公沉不住气,那他就彻底显形了。
    辅国公不是那等傻子。
    思及此处,汪狗子咧嘴一笑:“小的这就去。”
    打发了汪狗子,李邵舒了一口气,侧着身子向徐简伸手。
    徐简把祈福的文书交给他:“殿下回来前,臣已经翻阅过一遍了,所有侍卫、内侍、嬷嬷们的名字讯息都抄录下来,之后就交给曹公公。”
    “以曹公公的能耐,多少会有收获吧,”李邵随口应着,“我也看看。”
    先帝爷病重,父皇上定国寺祈福,这是大事,礼数章程上颇为讲究。
    李邵当年不过四五岁,跟着父母出行罢了,对仪仗什么的几乎没有留下印象,更别说那些名字了。
    近身伺候的那几位隐约还能想起些名姓,尤其是母后的奶娘廖嬷嬷,父皇提过的蔡公公也在名单上,但再细致些的,他属实对不上号了。
    “这里头,去掉蔡公公,余下的十一个太监里就有放火的那人。”李邵气愤道。
    “不一定,”徐简道,“他也许不是太监,只是换了身太监的衣裳来放火,平日是个侍卫;或者他不在出发的队列里,他偷摸着到了寺中,他本就是个太监,行为举止上不露馅,平日打照面的兴许都不记得他是多出来的。”
    李邵疑惑道:“可我见过他,有些眼熟。”
    “殿下当时是皇孙,除了潜府人手,您进宫时也会见着宫里人,许是瞧过几眼。”徐简道。
    “照你这么说,这名册岂不是无用功?”李邵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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