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补充。

    “……怎么会呢。”我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个时候,人已经很稀少了。

    我和他下到一楼,正巧迎面走来班上的一个同学,她似乎忘了什么东西回教室去取,看到慕承和的时候冲他点头打招呼,然后腾腾腾地爬楼地上去。

    雪还在下,我撑开伞,犹豫着要不要和他一起用。

    就在这时,拐角的地方有辆车过来。我的胳膊被他一拉,被迫拉上了人行道,然后撑开的伞尖不经意地刮到他的脸。

    他愣了下,停下脚步,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异样。

    “怎么了?戳到眼睛了?”我紧张地问。

    他用手指垂下头,揉了揉眼帘,然后抬起来看着我,又眨了下眼睛,说:“好像是隐形眼镜掉出来了。”

    “啊!”我说,“别揉了,我看看。”

    然后我收起伞,踮起脚尖,观察了下他那揉红眼睛。

    “另外一边呢?”

    “还在。”他说。

    “那你别动,帮我拿着东西。”我说完,就将手里的伞和书一股脑儿全部给他,随即弯腰,借着手机的微弱亮光在地上找那只掉下来的镜片。

    “算了。”他说,“挺难找的。”

    “你可别小看我,我可是火眼金睛,以前发夹上水钻掉地上轻而易举就找到了。”我说着,蹲在在地上,脱掉绒毛手套,□着手指,在留着残雪的地上仔细寻觅。

    也不敢抬脚,害怕那东西被我自己踩着了。

    雪花一片一片飘下来,落到我的发上和肩头,然后忽然又停了。

    我一抬头,看到慕承和替我撑开了伞,于是冲他笑了笑,再继续找。

    “你眼睛多少度?”我一边忙活着,一边问。

    “左边六百,右边五百五。”

    “度数这么高啊,我两只眼睛都是五点零,羡慕吧。”

    “恩,挺羡慕的。”他很配合地说。

    接着,我起身,将那个透明的小塑料片捡了起来,递给他,嘿嘿一笑说:“你看,不是找到了么。”

    虽说五个手指被冻得通红,我却全然没放在心上,还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获胜者模样。

    他怔忪了一下,垂头看着我的手,再将目光缓缓上移,最终落到我的脸上,最后不禁笑了,“你可真是个孩子。”说话的时候连眼神也柔和些,似乎在这寒冷的冬夜中有着穿透冰雪的暖意。

    我嘟着嘴抗议,“我才不是孩子,我都二十一了。”

    很奇怪的感觉,我过去总是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长大,但是当又一次听见慕承和说我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却有种别扭劲上来了,迫不及待地想让自己跨入成人的行列。

    第二天,我在洗手间格子里上厕所,正要冲水,听到外面有人一边洗手一边说,“你们班那个薛桐。”

    我愣了下。

    “怎么?”另一个女生乙回答。

    “我和她一起上俄语课,碰见她单独和我们俄语老师一起下楼,挺那个啥的。我看见过好几次了。”女生甲说。

    “她啊——”乙说了两个字,意犹未尽的感觉。

    “听说下学期实习,吴书记还留她在学院实习,真让人嫉妒。”

    因为大四的时候要考英语专八,所以学院将我们实习的时间从四年级提前到了三年级下期。故而,大家都在找地方。

    “正常啊。很多老师都喜欢她,那是没办法的事。”

    “为啥?”

    “算了,背后说人家小话也不好。而且她也不讨厌。”

    女生甲倒是来兴趣了,“说说嘛,难道家里有背景。”

    “那倒不是。”

    “那为啥?”

    “因为她爸吧。”

    “她爸?”

    听到别人说我爸,我冲了水,推门走出来。她俩看到我都是一怔。我若无其事地走到镜子前面洗手,然后说:“我爸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一个开出租车的,然后见义勇为的时候死了。”

    我关掉水龙头,找不到地方擦手,便在牛仔裤上随意地抹了抹,走出洗手间。

    我高三那年,老爸去世的。

    他们说是抢匪抢了金店出来,换了车然后上了他的出租,拿刀逼着他出城。当时我爸明着骗他们说抄近路,结果是绕道到就近的派出所。

    我爸一看到派出所门口的警车,大喊警察,然后车里的那些人就将他捅死了。

    这个过程,当年在省台和市台的新闻现场里放过一次又一次,伴着现场群众声泪俱下的描述和执勤警察的亲身回忆,还有车上和地下那一滩滩触目惊心的鲜血。

    后来,很多领导到我们家来看望我们。

    他的骨灰被放在我们市区的烈士陵园里,成了烈士。

    我当时怎么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我爸长得胖,和人合伙开出租,因为常年要在家给我和我妈买菜做饭,所以他都跑夜车,白天睡一会儿就起来做饭。

    他脾气好,就是不能看到欺负我,否则会他又比谁都生气。可是他是个挺胆小的人,连楼上楼下的一些难免的小摩擦,他都不愿意和人争执得罪人家,还总是笑嘻嘻地充当和事老。

    和老妈的雷厉风行截然不同。

    所以很难想象,他居然有一天会成为和歹徒顽强搏斗的英雄。

    老爸在医院里因医治无效而去世的消息传到爷爷耳朵里的时候,老人家心脏病突发,一口气没上来,成了植物人。

    就这么在同一天,世界上最疼我的两个人再也不对我笑了。

    当时,奶奶戳着我妈的肩头,哭得死去活来地说:“都是你这女人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你是个扫把星,当我二十年媳妇儿,孙子生不出来,还要了我儿子的命。你觉得你是警察,你是英模,你什么都比他强。你一直看不起他,尽知道说我儿子没用,不是男子汉。如果不是你这么长年累月地激他,他能这么犯傻?”

    早上一起来,白霖用胳膊肘捅了捅我:“昨晚你做什么梦了?睡到半夜,听见你一个人嘀嘀咕咕地说梦话来着。

    “是么?”我洗了把脸。

    “真的。而且肯定不是背单词。”她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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