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拜访求医的齐州各方人士络绎登门,亓徵歌当真是忙到时刻不得闲,一顿饭都要拆成七八次吃,更不用说有多少时间休息。

    “早知道会这么忙,”陆莲稚想到就一阵心疼,“就当初无论如何也不要她挂真名游方了……”

    想到亓徵歌终日不得闲地配药看诊,自己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帮着打打下手,陆莲稚便有一阵悔不当初的想法。

    若当初自己也学医,虽然慧根不足必定学不出什么大明堂,但好歹现在也可以为亓徵歌分一些忧,而不是常常杵在一旁只能端茶送水。

    “人家这叫做芳名远播。”杉迟雪纠正道:“悬壶济世万人敬仰嘛,总归是也要有代价的,哎。真辛苦。”

    亓徵歌却还是神色淡淡,含笑朝陆莲稚挑挑眉:“就这样没能陪她过年。她老大不满意,现在提起年关还要暗暗同我赌气。”

    “家属难当。”陆莲稚一脸正色:“太难了。”

    大年三十除夕夜,亓徵歌刚刚忙完,被陆莲稚拉着要去尝她亲手包的饺子时,却不想就此接到一家急诊上门请求。

    那家人哭天抢地说是人命关天,不论陆莲稚怎么万般不情愿也没有办法,只能连夜跟着亓徵歌奔波上门。

    哪知道登门急救之时,亓徵歌却将门关上,并不让陆莲稚进门,说是扰了气息。

    就这一句话,陆莲稚记在了心里,待到亓徵歌将那老翁从鬼门关拉回来后,推门便看见陆莲稚靠在门前廊柱上,眼神亮晶晶的,神色却有些不对。

    亓徵歌自己在房中行医,并不曾有别的念想,反倒是无所事事的陆莲稚,眼看着万家灯火、年节已至,更响之时火树银花,齐州半边天似白昼、热闹非凡,她站在这民家廊中都能听见万家翻腾喜庆之声,吹笙敲鼓、戏锣声声,好不热闹。

    这热闹也就更衬出了陆莲稚这边的冷清,若是能见着亓徵歌还好,坏就坏在她眼前还隔着一扇门,连心上人的脸也见不着,一年便如此过去。

    陆莲稚难得的有些想哭,眼巴巴靠着廊柱,听着耳畔升腾庆典之音,吹着正月第一缕新风。几乎要临风催出凄凉。

    当日回行已是时将破晓,那一路上陆莲稚都缠住不放般不停问:“你教我学医好不好?”

    亓徵歌给闹得哭笑不得,一个年关便在如此氛围中过去,成了陆莲稚口中所说“最惨的一个年夜”。

    杉迟雪听完也是哭笑不得,连声笑道:“你不知道,稚儿就是最怕一个人看烟火,有人陪着看倒是万分欢喜,若是让她一个人看烟火,她小时候能哭出来。”

    “你懂什么,”陆莲稚想起来仍旧神情蔫蔫的,“这叫做烟火更衬离人愁。”

    杉迟雪笑成一团:“离人?你懂什么离人?就你们两个这形影不离的模样,你叫这做离人,天下多少早生华发的姑娘非得眼刀把你飞死。”

    常闻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此刻若是问陆莲稚思绪如何,她也一定是如此想法。相比起天下多少聚少离多,她又是何其有幸。

    厌厌良人,秩秩德音,如此俯首红颜,生死不离。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噼噼啪啪放礼炮,争取寒假里就把这篇文写完(摩拳擦掌

    嘻嘻,忽然比心。

    第66章 初来

    汴京城是旧朝故都,风物民俗自成一派,与朝京遥遥相对,各据风华。

    杉迟雪作为土生土长的汴京人,自然是眼里只有汴京风物。无论到了哪处,杉迟雪都会摇摇头:“不如汴京好。”

    那么汴京究竟有多好?先从杉迟雪自己家说起。

    亓徵歌去岁里到过杉府,那时候杉迟雪同陆莲稚方才从远地归来,陆莲稚又带着伤,因而杉府并不曾整顿,虽然看着繁华却并没有太多人气。

    但最近不同。自打最近杉迟雪当了甩手掌柜,从开春走过第一趟商路起便一直赋闲在家中,整日里怪奇巧物没少往府里搜罗,当真是享受生活。

    眼下陆莲稚同她谈天说地了半晌后,日影也将近西斜,杉迟雪拍拍手将指尖上糕点粉拍落:“哎,吃了这么多估计也塞不下晚膳了。只是今次难得你又到了我这儿,还带着妹夫。这些日子吃喝玩乐的我也没少琢磨,定要好好招待你们。说吧,这几日都想玩些什么?”

    陆莲稚托着腮,听到“妹夫”二字时眼皮跳了跳,翻了杉迟雪一个白眼。

    亓徵歌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微微笑了一声。陆莲稚见亓徵歌心情愉悦,便也不好反驳什么,只神态更加疲懒,一手伸出食指在眼前茶杯内来回画着圈,带着茶杯在桌面上骨碌碌转着圆圈。她懒懒回道:“我是想来吃喝玩乐,她可不是来做这些的。”

    说着,她挑起眉眼看了看身畔亓徵歌,指尖挠了挠她膝头,问道:“要不我们今明先歇上两日,而后再去设座?”

    亓徵歌见陆莲稚眼里星星点点满是柔软的期盼,不由得也笑道:“都好。”

    眼下太平时,朝野多欢民康阜,汴京里本就万事发达,更遑论医药。光是经营药石的铺子就能汇集好几条街巷,分门别类十分健全,伤病想要就医也是十分方便,由是亓徵歌也并不必着急去寻医馆坐诊。

    杉迟雪思索片刻,眉眼明明笑道:“那好,再晚些我们便去马行街夜市逛逛,那里直到三更都不歇市,五更复又开张,算是通宵达旦的好去处。”

    说着,她摇头叹道:“稚儿你这好些日子不曾来汴京玩乐,恐怕不知道。最近极流行连日之欢,那些纨绔几乎是整日里都泡在欢楼分茶之所内,听说街头对面那家的王公子,已经十日有余不曾回过府中了呢。”

    “小甜水巷和马行街其实都很好,我们不管稚儿,徵歌你是想去哪一个?”杉迟雪亲亲热热看向亓徵歌,探身问道:“若你喜欢,我们也可以包个通宵。”

    “通宵寻欢?”亓徵歌挑挑眉,听杉迟雪这样说,一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陆莲稚:“我并不推崇如此做法。”

    她还记得东海之滨时,陆莲稚入夜曾有酒后失言,说的就是同杉迟雪通宵夜游,到过很几个朝中妓馆,还对汴地妓子很是欣赏,甚至问出了自己会不会弹琵琶这等问题。

    她当然不会弹琵琶,她于音律接触极少,琴棋书画里也就书之一道甚谙,其他当真并不熟练。当时亓徵歌心下乱糟糟五味陈杂,心里还有些疑惑:难道陆莲稚就那么喜欢琴歌软语的风尘伎子?

    “陆莲稚,你是不是从前也常如此?”念想间一时旧账重提,亓徵歌目光带了几分询问,乜向陆莲稚。

    陆莲稚乍一听亓徵歌语气有些不对,一时眼皮一跳,登时笑得万分明媚,语调放软道:“那是年纪小,不懂事。以后不会了、肯定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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