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外面传来的汽车喇叭声,化解了室内的尴尬气氛。

    桌上的对话器响了一下,鲍里索娃连忙伸手摁了一下键,接着阿纽娜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鲍里索娃同志,少校在外面的车里等着你们呢。”

    “我知道了。”鲍里索娃关掉通话器以后,站起身对我说:“丽达,那位少校在外面的车里等我们,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我和鲍里索娃朝外面走去的时候,她好奇地问我:“丽达,据我所知,如今前方的战事激烈,你作为方面军的副司令员,此刻应该在前线,为什么会留在基辅呢?”

    听到她的这个问题,我耸了耸肩膀,有些无奈地说:“我也想待在前线,和德军进行战斗。可是命令就是命令,既然上级让我待在基辅,我就只能无条件地执行这个命令。”

    当我推开居委会的大门,准备走到院子里的时候,鲍里索娃又问了一句:“那少校是什么人,看起来和你很熟悉的样子。”

    “在街上遇到的,”我随口说道:“他这个人很热心,听说我要到这里来办事,便主动陪我过来的。”

    鲍里索娃听我说完后,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哦,我明白了。他肯定是你的追求者,否则也不会表现得这么热情了。”

    从居委会到学校,本来距离就不远,我们只用了几分钟时间就到达了目的地。校工显然是认识这辆车的,老远就打开了铁门,然后站在路边朝我们挥手。

    下车以后,我就准备往教务主任的办公室走,刚走了没几步,却被鲍里索娃叫住了,她好奇地问:“丽达,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我指了指教学楼,说道:“当然是去教务主任的办公室啊。”

    “不用去那里。”鲍里索娃摆了摆手说道:“孩子入学的话,最好直接去找校长。因为就算教务主任同意了,到最后还是需要校长的拍板做决定。跟我来吧!”说完,她带头朝不远处的一片平房走去。

    我们来到一间敞开的房间门口,鲍里索娃抬手敲了敲房门,没等里面的人说话,便迈步走了进去,同时笑着说:“你好,塔尼娅!”

    我站在门口,看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女校长,在听到鲍里索娃的声音后,抬头望了一眼叫自己名字的人,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连忙放下手中的笔,起身绕过桌子过来和鲍里索娃握手。

    我仔细地打量着这位年轻的校长,只见她留着齐耳的金色短发,穿着一条浅色碎花的长裙,穿着一双低鞋跟的便鞋。她和鲍里索娃来了个拥抱,相互贴了对方的脸颊之后,她好奇地问道:“鲍里索娃同志,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鲍里索娃转身朝我一指说道:“塔尼娅,我是陪她来帮孩子入学手续的。”说到这里,她迟疑了片刻,但很快补充说,“她是我的一个远方亲戚。”

    听完鲍里索娃的介绍后,塔尼娅走到了我的面前,主动向我伸出手,友好地说:“你好,我是这里的校长,你可以叫我塔尼娅。”

    “你好,校长同志。”我握着塔尼娅的手,笑着说:“我叫丽达!”

    在简单的寒暄结束后,塔尼娅招唿我和莫纳科夫在门边的长沙发坐下,而让鲍里索娃坐在了她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来这里之前,我就将详细的情况,向鲍里索娃讲过了,此刻她便将我所说的内容,再向塔尼娅复述了一遍。

    我看到塔尼娅在不停地点着头,最后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后,对着话筒说道:“我是塔尼娅,请您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过了没多久,我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扭头一看,正是上午的那位教务主任。她看到我坐在沙发上,脸上不禁露出了惊诧的表情:“是你?!”

    “是我,教务主任同志。”虽然上午她让我碰了钉子,不过此刻我还是立即站起身,主动向她伸出手去,礼貌地说:“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但这位教务主任对我所释放的善意,表现得格外冷漠。她重重的哼了一声后,旁若无人地从我的身边走过,朝校长的办公桌走过去,同时嘴里还问道:“校长同志,请问您叫我来,有什么重要的指示吗?”

    “狗眼看人低!”我在心里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后,收回了伸出的手,重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丽达,你怎么不向她表明自己的身份啊?”莫纳科夫见到教务主任的这个举动,心有不岔地说道:“假如她知道你是谁,估计就不敢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你了。”

    “没事的,莫纳科夫少校。”我轻轻地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这都是一些小人物,用身份来压她,一点意思都没有。放心吧,有鲍里索娃出马,事情一定可以得到圆满解决的。”

    教务主任也认识鲍里索娃,她在和校长打过招唿后,便伸手和鲍里索娃握手,并简单地寒暄了几句。正当三人谈笑风生时,门外忽然传来汽车刹车的声音。

    我扭头朝外面看去,只见一辆嘎斯轿车停在离平房不远的地方,副驾驶那一侧的车门打开,下来一名上校,他左右张望了一番,很快就发现了坐在门口的我。他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接着便快步朝我这里走过来。

    我的第一反应,是赫鲁晓夫派人来找我了。便连忙站起身,冲着正走过来的上校问道:“上校同志,您是来找我的吗?”

    上校来到的面前,啪的一个立正,随后抬手敬礼,恭恭敬敬地说道:“将军同志,我是奉命来接您去见赫鲁晓夫同志的,请您给我来吧!”

    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上校,鲍里索娃停止了和校长她们的交谈,走到了我的身边关切地问道:“丽达,这是怎么回事?”

    我心里明白赫鲁晓夫这么急着找我,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但当着这些普通人的面,我还是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赫鲁晓夫同志让我去他的办公室,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孩子入学的事情,就麻烦你了。”说完,我冲上校一甩头,“上校,我们走吧!”

    我和上校朝嘎斯轿车走去时,隐约听到教务主任在问:“鲍里索娃同志,她是什么来,赫鲁晓夫同志会找她?”语气中充满了不屑的语气。

    “这是奥夏宁娜将军,她如今是方面军的副司令员。”鲍里索娃冷冷地对教务主任说道:“她今天是特意来办理孩子入学一事。”

    “我的天啊,居然是方面军副司令员!”教务主任惊唿一声,“我居然还给她碰了钉子,而且刚刚她想和我握手的时候,我居然拒绝了她。我真是傻瓜,天大的傻瓜……”

    我坐在了嘎斯车的后面,扭头朝平房望去,见站在校长室门口的教务主任,正冲着我所在方向,陪着笑容在不停地点头哈腰。我朝门口的几人挥了挥手,然后将车窗摇上,吩咐司机:“开车!”

    等车启动以后,我不禁好奇地问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上校:“上校同志,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

    上校半转过身,望着我说道:“将军同志,我问过看门的大婶,她说您早晨出门前,曾经向她打听过附近学校的事情,说是准备安排孩子到基辅读书。所以我就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到这里来碰语气。”

    “事实证明,您的运气不错,一下就找到了我。”我笑着说完这句话以后,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表情严肃地问:“上校同志,您知道赫鲁晓夫同志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对不起,将军同志,我不清楚。”上校苦笑着回答说:“我的权限不够,有很多机密是没有资格了解的。”

    十几分钟后,嘎斯车到达了目的地,上校引导我来到了赫鲁晓夫的办公室外面,然后抬手向我敬礼后,转身离开了。

    我和赫鲁晓夫的秘书打过招唿后,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看到正在伏案工作的赫鲁晓夫,我先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等他停下手里的工作,抬头向我望来时,我才开口说道:“您好,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我已经奉您的命令来到,我听候您的指示!”

    “丽达,你来了。”赫鲁晓夫坐在位置上朝我招了招手,随后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朝我扬了扬:“这是刚收到的最新情报,你看看吧。”

    我走到他的面前,结果他手里的文件,凑到眼前仔细地看了起来。上面的内容,与在八月一号爆发的波兰起义有关。这起重要的史事件,我曾经在史书和影视作品中看过,所以看起来一目十行,很快就将上面的内容全看完了。

    赫鲁晓夫见我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就看完了文件上的内容,脸上不禁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丽达,你看完了?”

    “是的,我看完了。”

    “说说你的看法。”赫鲁晓夫把身体往后一仰,靠着椅背问我:“你是怎么看待这次的华沙起义?”

    我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自己所了解的史真相,然后慢吞吞地说:“我觉得波兰起义军之所以选择在本月初发起武装暴动,其中主要目的是想用本国武装来解放波兰,不想让我们红军染指华沙,以避免波兰被布尔什维克化。”

    “有道理,”赫鲁晓夫点了点头,表示对我的说法表示赞同,并催促道:“你觉得他们有成功的希望吗?”

    “在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况下,他们想获得成功,那机会是没有可能的。”见赫鲁晓夫支持我的观点,因此我便放心大胆地继续说下去:“这次的华沙起义,是由亲西方的波兰流亡政府操作的,他们企图不惜代价地抢先控制华沙,在同盟国伙伴面前制造既成事实,避免因华沙被我国控制而出现布尔什维克化。

    发动起义的‘国内军’,以前之所以能取得成功的关键,在于他们充分发挥‘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跑’的游击战特点,可这一回却要与德军重兵争夺大城市,且得手后不能放弃,完全忽视了‘国内军’尚不是正规武装的现实。面对德军的优势兵力的围剿,这次因政治因素而仓促发起的起义,最后必然会以失败而告终。”

    “丽达,你不觉得你的说法太悲观了吗?”赫鲁晓夫面无表情地说道:“罗科索夫斯基的白俄罗斯第一方面军,离华沙只有几十公里,只要发动一次突击,我们的军队就能进入华沙城内。”

    “据我所知,罗科索夫斯基的白俄罗斯第一方面军,由于长距离推进已呈疲惫状态,再加上人员损失未能得到及时补充,后勤保障也没有跟上,华沙附近的几条大河对重型技术装备的部署和使用有一定影响,而且德军为了消灭华沙的起义军,居然用众多的精锐部队来固守华沙,加大了我军进攻的难度,使我们部队陷入了苦战之中。”为了增强说服力,我还特意强调说:“早在8月2号的时候,我们的部队就逼近了华沙城,但在德军的疯狂反击下,不得不从占领的区域撤了下来。”

    “丽达,你说得很有道理。”赫鲁晓夫站起身,从办公桌后面绕了出来,在屋里踱起步来,他一边走一边说:“最高统帅部的意思,准备在一周以后,再次强渡维斯瓦河,去救援华沙城内的起义军。斯大林同志让我来听听你的看法。”

    “赫鲁晓夫同志,”我苦笑着说:“我觉得派部队强渡维斯瓦河,向华沙城发起突击,的确有和起义军会师的可能。但是我想问一句:为了与一支和我们政治观点不同的流亡政府所指挥的部队会师,付出异常惨重的代价,是否值得?”

    “没错,没错,你说得非常有道理。”赫鲁晓夫走到我的面前停下,点着头说道:“也许我们在付出巨大的代价后,却给别人做了嫁衣。这样做是得不偿失的,我会将你的看法,尽快反馈给斯大林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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