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站的位置正好在大门口那儿,两面都是空的,穿堂风一吹,程然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二黄感觉程然的手稍稍松了些,连忙从程然怀里跳了出来,钻到窝里再也不愿意出来了。

    “江迟寒……”程然站起来跟在江迟寒身后,看着眼前无数个江迟寒的背影在那里晃啊晃,他轻轻地嘀咕了一声:“你以后要是利用我,先跟我说一声,不然被我自己发现了,太伤人了。”

    江迟寒脚步一顿,没等他开口就听见身后“咚”的一声,程然捂着撞在柱子上的脑袋直喊疼。江迟寒走到他身旁,伸手把他往怀里一揽:“走路都能撞着的人,还能怎么利用你?”

    程然没认真听,一个喝醉酒的人又指望他能听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喝醉酒后的脑袋坠坠的沉,程然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到了床上,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程然不喜欢被人利用,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是被摆在台面上耍着玩的猴子一样,格外的不舒适。

    当年江处崖利用他,他不是不知道,他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模样,江处崖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因为那时候,江处崖手里握着的东西太多太多,程木旸、程然母亲、程然的未来……

    他任意摧毁掉手里的一样东西,程然就彻底毁了。

    那段时间江城在私底下进行了一个丧心病狂的项目,寥寥几个医学界专家组成了一个秘密组织私下底进行这个项目,说专家是好听的,说难听点,找的那几个人其实都是疯子,这些疯子因为自己的疯狂举动,最后被机构除了名赶回了国内。就这种人,江城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消息,费了不少劲才把这几个人找了过来。

    江城本身就是个疯子,当一个疯子遇到一群疯子们的时候,这注定要闹得鸡犬不宁。

    那几个人把江城视为伯乐,江城给他们提供钱和资源,他们为江城尽心尽力,重新拾起了他们在国外没完成的事情——人体实验。

    这些人试图篡改人的基因,来帮助人们摆脱患病的可能性。

    说出来太过高尚,他们在为人类的未来做出贡献,可是背后,却是毛骨悚然的现实。

    这些人鼓吹着每一项成功的试验背后是成百上千的失败累计而来的,而他们的试验里,这成百上千的失败是那成百上千的牺牲者尸 体堆积出来的,他们踩着冰冷的尸 体一步步往前走,他们打着救人的旗号做着可怕的杀人凶手。

    这世界上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人类自己。

    这本来就是一件违背社会道德的事情,江城却如同着了魔一样,那时候就是觉得,只要这个项目成功了,他江城以后就是名垂千史的人,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他江城来做,他做助推者,他有名有权,有的是胆量,他都爬到这个位置上了他还怕什么。

    为了不引起社会的恐慌,江城让自己手底下的人在公园里骗那些流浪汉。

    只要他们积极配合这个项目的进行,江城会付给他们一大笔钱,首付二十万,之后实验结束后会把剩下来的三十万补给他们。

    那时候江城打了一副好算盘,他盯准了流浪汉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这件事,本是无家可归的人,有他没他都无所谓了,即使到时候把尸 体扔河里或者埋山里,也不会有人发现他们已经失踪了。

    江处崖那时候盯着江城的位置已经盯了很久了,他派下的人看见沈段经常出现在公园里,注意到沈段带走的流浪汉,再也没有回来过,江处崖这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抓着江城的致命把柄,把它摧毁的一干二净,这是江处崖脑海里唯一的事情。

    江处崖让程然打扮成一个流浪汉的模样,他还专门请了化妆师把程然化的苍老了些,一切的事情都设计好了,就等江城自投罗网了。

    开始的时候,都是按照江处崖的计划来,沈段来了,带走了程然,可单单在后面一步出了错。

    江处崖被野心蒙住了眼,独独忘了沈段之前在他公司见过程然一面。

    他再怎么把程然保护的密不透风,不让任何一个人知道自己身边养了这么一个人,可终究还是被最不该见到的人见了面。

    沈段没有把程然带到江城那里,他只是找了咖啡馆,给程然点了一份卡布奇诺。他不知道程然脑子里在想什么,二十出头的年纪,为何要跟在江处崖身后做卖命的事情。

    程然来了之后分散了江处崖不少的注意力,这为江城省了不少事,所以江城一直没行动,任由着自己的大儿子和程然在一起瞎胡闹。

    可是……

    现在程然越了界,虽然是江处崖让的,但确实是干扰到江城了。

    沈段就像演狗血八点档的电视连续剧一般,把一张银行卡递到他面前让他离开江处崖,他警告程然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他说他能帮程然救他的母亲,如果程然就此停手,他们江家能把程然母亲送到国外最好的医院接受治疗。

    程然那时候看着沈段,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斯斯文文戴着眼镜的人,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吐着杏子的毒蛇一样令人后背发凉。

    他程然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人,即便江处崖之前对他做了那么多的错事。

    可是程然忘了,江处崖那种安全感极低,从来不信任别人的人,在他和沈段正式见面的那一刻起,早已经被江处崖判下了死刑。

    那一晚,江处崖红着眼睛掐着程然的脖子,就如同被激怒的狮子一般嘶吼道:“程然,我原以为你不会背叛我!”

    那是程然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死亡那么近。

    江处崖把他扔到毒 贩窝的时候,江处崖把他关到精神病院的时候,江处崖把他丢到公园里做卧底的时候,程然都没有觉得如同这次般离死亡那么近。

    江处崖总说他能保他周全,程然知道,那个时候,能杀了他的,兴许只有江处崖而已。

    “江处崖,我从来没想过背叛你,一刻也没想过。”

    信任就是一张白纸,点了墨点之后,纸还是那张纸,但总归是存了瑕疵了。

    江处崖断了程然母亲的医疗费,辞了程木旸的工作,程然一夜之间,缺了资金来源还欠了一大笔债。

    他那时候终于知道了,江处崖恨他,他把这次行动的失败归咎于他,他以为他程然背叛了自己投奔了江城。

    天生的性格残缺使得江处崖自己不好过,他也不能让程然好过。他把程然逼到了悬崖边,只要程然后退一步便万劫不复。

    程然到现在还记得当年江处崖冷冰冰的对他说的那句话:程然,你在我这里只值五千万而已。

    程然为江处崖卖死卖活,最后在江处崖那里,不过是一块可以掂量价钱的筹码罢了。

    虽然钱不是万能的,但是那时候程然才意识到,没有钱他真的什么都不是。

    江处崖把欠条甩他脸上的时候,欠条上的数字,多的有些可怕。

    要么还债,要么偿命。

    这是江处崖对程木旸和程然两人说的原话,可是他们那时候哪里有那么多钱还债?

    程木旸为了保命还债,把房卖了、车卖了、家里所有的东西能卖的都卖了,甚至把程然也给卖了。

    程然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在所有人面前,自己都是可有可无的,就连他最亲近的父亲,到头来也把他丢了,不要他了。

    多久之前的回忆了,一想起来心脏口就揪着一样的疼。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会拒绝沈段吗?是不是当年没拒绝沈段,他的人生也不会过得像后来一样乱七八糟。

    程然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被泪浸湿的枕头,冰冰凉凉的贴在脸旁。本想从床上坐起来,刚起身一点,一股寒气立马钻到了被子里,程然怂怂地又缩了回去。

    起床还是太冷。

    身上的白酒味太重,程然自己都记不清他到底喝了多少白酒。

    脑子里断断续续的记忆,拼拼凑凑死活凑不出一副完整的画面出来,倒是自己做的梦都记得一清二楚。

    江迟寒端了一碗醒酒汤走了进来,推开门的时候发现程然的被子动了动,心里也清楚这家伙醒了,于是把醒酒汤放在了一旁,伸手扯了扯被子说道:“起来。”

    程然头埋在被子里,手伸了出来,胡乱的在半空中划了划。

    江迟寒哭笑不得地看着藏在被子里的程然问道:“你不坐起来怎么喝?”

    “迟寒……”程然声音哑哑的,嗓子跟冒烟了一样的干疼,没等江迟寒开口,程然又闷闷地来了一句,“要一个安慰的抱抱。”

    好歹他现在不是没人要。

    江处崖不把他当人看,可江迟寒不是。

    也许那时候,郑泽发信息说带他走,他说不走的原因是因为江迟寒给了他一种安全感,一种有家的心安。

    程然手就这么在僵在半空中,等了半天没等到江迟寒的抱抱,身旁是一片寂静,他不知道江迟寒还在不在床边,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任性的要求是不是惹得江迟寒不开心了。

    伸出来的手露在外面怪冷的,江迟寒的沉默让程然无趣地想把手收回去,可还没等程然收手,床突然往下一陷,江迟寒侧躺在程然身旁,隔着被子把程然搂在了自己怀里,声音温柔的让程然鼻子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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